韩氏握着小高那像枝条一样的手,轻轻把塞了一个馒头到小高手里,生怕把她的手给压断了,然后空出来的那只手摸着小高的发髻,见那因营养不良而稀疏发黄的头发,也哽咽得开不了口。
小高捧着手中的馒头,两眼盯着,慢慢止住了眼泪,但也没见她张嘴吃,不过盯了一会儿又委屈得哭了起来。
众人都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受苦了,怎么给一个馒头都能哭成这样?
小高心想:怎么又是杂粮馒头?至少给个白面馒头啊。穿越过来尽吃馒头了,来点肉多好啊!炸鸡,脆皮五花肉,牛排,淀粉肠!这以后都吃不到了啊!呜呜呜呜呜……
老姜站在一旁,是屁感觉没有。这小姑娘,八成又是在戏精作着呢,看她演!看她能演到啥时候去!
“姜氏,怎么就你们来了?那个没人性的东西是修道飞升了吗?”
“爹,没有。是相公刚结束辟谷,今晚又吃了鸡汤馄饨,有点腹泻,所以来不了了,改日再让他登门拜访。”老姜又在给老高找着借口,这总不能说那老东西正在耍小孩子脾气吧。
“呵。这仙人也能窜稀的吗?虎毒都不食子,哪有什么仙人是准备在太平盛世把孩子饿死的?我看这哪是什么修仙,怕不是成魔了吧!真该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高太公已把心疼转移成了愤恨,什么改变了,就那样的人能改变吗?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给供着,还不如当年多花点心思在高江高河上,让他们也能早点娶妻生子。可真是后悔当初自已的偏心,就连大儿子的名字都是额外花钱向村里现已过世的老先生请的,什么棣元,真他妈的放狗屁。”
“当年全家挨饿,就是为了多省点粮食能拿去镇上卖,家里种的新米都拿去卖,就连陈米都不舍得买,换了粟米回家,供那没良心的读书。老婆子夜夜点灯,通宵织布,到现在都老眼昏花,不拿近点,都看不清东西,再也纺不了纱,织不了布。就盼着这大儿子什么时候能有出息,光宗耀祖,能让我们老俩口过上好日子。在他考学的时候,真的是拉下老脸,也去问乡里乡亲借了考学费,这笔墨纸砚也算是买了那文墨轩的,四书五经也都是买齐的,没让他自已借了誊抄任何一部。且以为棣元有那慧根,五岁便哭着像村里老先生借了笔墨,无师自通写出了字,老先生看他天赋异禀将其收下,六岁就熟读三百千。现在老先生也过了世,谁能想到最后竟和我们恩断义绝,还辱骂师长,真是良心喂了狗!”高太公越想越气,对着空气就开始大骂。
“如今还想饿死妻儿,不是成魔是什么!我看就让青山贞妤他们搬回老房来,姜氏你爱跟着就跟。你们安顿好之后,就上山找那真道士,把那棣元给镇压了!老婆子,快去把大房之前那屋收拾一下,让青山贞妤先搬回来!”
“阿爷……我们……”青山正打算再提新建房子的事,但只听一声……
“我不同意!”在旁不说话的二婶终于开了口,青山那说了半句的话也给咽了回去。
“之前爹为了供大房读书,让我相公早早就去种了地,又心疼小叔子最小,就算是大家挨饿,也总给高河多分一些。我相公虽然在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嫁进高家,这聘礼不如大婶,后也不如小婶子。嫁进来几年,我没给高家诞下子嗣,也没法说什么。这青山也算是高家嫡长孙,也是得跟着大房读书的,我也只能接手娘的活计,补贴家用,也不见得给我们二房多些粮食零花。直到大房考上秀才,才能够每天吃顿饱饭,我和相公也终于怀上了如海。之后大房与我们分了家,我相公也才算是高家的长子,如海也成了长孙,日子才好了起来,手上也宽裕了一些,前些天才说好要送如海去镇上读书。现在又要青山他们搬回来,究竟是什么理?是想回来和如海抢位置吗?”
“你!如海也是我孙子,我高太公言出必行!”高太公顿时来了气,指着二婶道,“但你在高家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同不同意?”
“艳秋,你先别说了。爹是长辈,还轮不到我们来顶嘴的。”二叔高江赶紧拉着自已的娘子,想要息事宁人。
二婶更加沉不住气了,“我算老几?就凭我吴艳秋为了补贴家用织的那五十多匹布,就凭我每天服侍眼睛不好的娘在家的吃穿用度,就凭我为生下如海差点难产而亡,就凭高江每日早出晚归种田养家。你看大房做了什么,三房又做了什么?难道大儿子算儿子,小儿子算儿子。二儿子就是那牛马仆人,不算亲生的吗?”
“好了,艳秋。你别说了,昂。”高江用长满老茧的手拍了拍艳秋的后背,眼里早就有了泪光,可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受苦了,以后我再去接点活计就是,别再爹娘面前闹了。”
高江哪里不知道艳秋说的都是事实,可他不能不孝啊。
“高江,这些年,苦我们二房吃得多,好我们二房捞得少。过去只有咱俩,忍忍也就算了,但是如今为了如海,我都不能不说这些。要是回到过去怎么办?”艳秋说得绝望,眼神也开始变得空洞。
“我们虽然吃了苦,但是爹娘对我们也算不上坏,只是大哥有那个脑子能读这个书,我自认也没这个脑子,和大哥侄子一样聪慧。三弟出生时也苦难了些,爹娘所以多照顾了点,三弟长大后也对我这个二哥也不赖的。爹娘他们自已也和我们一样吃着苦啊。我们回房好好谈谈,好不好?”高江着急了。
“二哥……”高河见着自已二哥着急,心里也是难受,他当然知道二哥对自已的好,自小最是崇拜二哥的,但二哥从不说自已辛苦,也不让自已帮着多分担些,此时安慰的话语憋不出半句。
“艳秋,行了行了。”韩氏暂时放开小高,朝二房媳妇走去,“娘知道,这日日为家里操劳的是你,我眼睛看不清帮忙的也是你。当年全家都供着棣元,总觉得他能够出人头地,到时候再好好补偿你们二房,只是没想到……高河那脑子小时候发烧,脑子呢多少受了点影响,不过日常生活是没个大碍的,也怕村里其他人笑话他,一直以来呢,也没和嫁进来的媳妇们说过。后来,分房之后可能等如海能科举前,咱们估计也只能本本分分靠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了。想想还是该存些钱,所以还是过得拮据了些。这样吧,反正娘也老了,看不太清了,这以后家中的钱财就由艳秋你来管吧。”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进了艳秋手中。
这时,一个黑影在高家老房门口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