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二胖把最后一块棉籽饼插入了榨油槽,开了水力碓就赶紧来接手小高手中的活计。这有了牛劲就是不一样,深褐色的油也在这不断的搅打下逐渐黏稠发白,这没多久就被打出了皂痕。
“二胖哥,现在这个锅皂怎么和上一批不太一样,颜色和气味都弱了些,是不是做坏了呀?”如海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二胖脑中空空,小高之前试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站在旁边光打了下手,就只记得她张嘴闭嘴了,只得胡诌道:“怎么会是做坏呢?这肯定是因为你二胖哥身体好力气大,所以做的皂比贞儿姐的好呗!”
小高白了一眼二胖,这之前才给他温习过什么叫皂化反应,怎么又讲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可回过神,对着如海也转了耐心,“因为这叫热制皂,这高温加热把里面的维生素不饱和脂肪酸什么的都破坏了,颜色也不如冷制皂鲜艳。”
“维生素?什么没吃饱……”如海更是不懂,“可既然贞儿姐都说是破坏了,那就是不好的意思。那为什么不用刚刚那好的方法制皂呢?”
小高这次把皂液灌入了竹筒而非小罐中,也盖上了帕子,置于一边,又从一旁拿了成品,让二胖从中劈开,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条乳白如雪的肥皂缓缓地从竹筒里脱离开来,用那丝线切了一块,递给了如海。
“阿弟,你可看看这皂与刚刚的有何区别?”
如海细细观察,口中喃喃自语道:“此皂坚硬,不用器具,便可成型,色白无味,但表面坑洼。”
“那你在拿这块硬皂沾点水,试着再洗洗你的手吧。”小高见状,微笑着说道,“而且要记住这用皂洗手得要有七步,内外夹弓大立腕。掌心对掌心,手心压手背,十指交叉摩,手握关节搓,拇指围轴转,指尖掌心揉,手腕别放过。”
如海乖巧地听从吩咐,紧握那圆皂,在水盆中搓洗那用软皂还没清洗干净的草木灰,惊喜道:“贞儿姐,这皂虽然相貌不佳,但不像软皂般用如海手掌般大小才能有些沫沫,这块微微搓洗就有好多泡泡,如海的手现在总算是干干净净了,指甲缝里一点草木灰都没有!”说完,他还特意不忘对着小高展示着洗净的小手。
“嗯,如海这手洗得可真干净。那肤感还有什么区别?”小高继续引导。
如海盯着自已的手慢慢思考,“感觉……比起之前的软皂干涩许多,没有那滑溜溜的感觉。”
小高点了点头,对这小孩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又开始详细解释道:“聪明。刚刚那几种材料在高温的帮助下反应得更为充分,这质地硬,储存时间长,清洁力度强,更为耐用,且熟成时间也只需两到三天,这污渍也能清洗得更为干净。”
如海歪着小脑袋瓜静静得看着左手边的小罐软皂和右手的圆形硬皂,又有了新的疑惑,“贞儿姐,这软皂也仅用了那棉籽油和贝壳粉,材料便宜,却适合用于那些不碰尘土的达官贵人。这硬皂得用那寻常老百姓难得才吃上一回的猪油,还得用上贞儿姐的先生给的什么强碱,珍贵无比,却是适合这容易沾染污渍的百姓清洗那双手和衣物。这又让寻常百姓如何用得起?如海愚昧,但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这小小年纪还考虑得挺全面。」小高被那小朋友的缜密思维深感震撼,不由得回头看向对着水力碓目光呆滞的二胖摇了摇头。
“你说的没错,这软皂是适合卖给那达官贵人,可那玩意的原材料可便宜可精贵,方才只是为了教你些有意思的,拿着便宜的材料示范了一遍。思考一下,若是把那贝壳粉换成那珍珠粉,又在这软皂内添加些煮过的蚕丝和那晒干的桂花。这样,是不是更为契合那些达官贵人?”
如海轻轻地点了点头。
“……至于那硬皂,这仅是用于寻常百姓洗衣洗手属实是过于奢靡。你看青山哥一般也就去那河水里洗洗,咱们的衣服也就用清水捶打漂一遍就完事。虽然可以卖给一些镇上的人家和大户里的小厮,但这好东西可必须让所有百姓都觉得不可或缺,七步洗手法所有人都得学,所以这生意还欠一个时机!”小高这说着说着还慢慢站上了小凳子,右手伸出食指往房顶指着。
“那贞儿姐的意思是……?”
小高还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掺了玫瑰香露的棉籽油润唇膏往如海提问都问得干燥的小嘴唇上抹了抹。
“最近秋风渐凉,这镇上人们的皮肤都有些许干燥了吧。”小高看了看外面金黄的落叶便住了口,“好了如海,今天也就是看你难受,喊你来帮忙这油坊,来教你些课本里没有的东西。你看这除了那四书五经,这种知识是不是也挺有趣的?”
如海抿了抿自已油光水亮的嘴唇,眼睛里散发出期待的光芒,“嗯!只要是新奇的玩意儿,如海都想学。无论是经学史学诸子百家,还是这制皂手艺,如海都觉得有趣得很。今天真是受教了!”如海同寻常下学般对着小高作了揖。
“这么大一个油坊,只需要二胖哥一人就能运作。还有这软皂硬皂,强碱弱碱。这都是那赛先生教的吗?二胖哥是不是也在和赛先生学习?”如海眨巴着眼睛,求知若渴得看着小高。
小高眼神左右飘忽,“那……自然是的。你二胖哥还是我二师弟呢!”
“啊,这二胖哥比贞儿姐大上好几岁,怎么就成二师弟了?那可不可以带如海先去见见那位先生,如海也想拜师,做贞儿姐的三师弟!”
“这个嘛……这赛先生显少收人为徒,而且阿弟的年纪也太小了,怕是入不得他老先生的门。”小高尬笑着胡诌掩饰,“要不这样,你拜贞儿姐我为师。虽然艳秋婶不觉得我能教你那三百千,那你平时就好好在学堂听那私塾先生的,这课余时间就来我这学习些课外知识,怎么样?”
如海没思考片刻就「扑通」一声给小高跪下,“贞儿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如海一拜!”
小高慌忙把如海扶起,“诶!起来起来,我只收学费不收什么下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