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当时在御书房值守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回忆道,就在那天,帝后之间突然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和噼里啪啦的物品破碎声响彻整个御书房,仿佛要把房顶都给掀翻了似的。
平日里一向以温婉著称、堪称贤内助典范的皇后娘娘,这次却一反常态。
她满脸怒气,双目圆睁,毫不顾及自已出身名门望族的风范,毫不留情地冲着皇帝大声咆哮着。
她愤怒地质问皇帝:“皇上怎么能如此狠心?颜舒还那么小,怎能让她与亲生母亲分离!”
“妾知道自已身为一国之母,膝下至今无子无女,犯了七出之条,若皇上对我有所不满,大可直接将我废黜,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去为难贤妃呢?”说到此处,皇后已是泣不成声。
皇后发泄一通之后,胸腔之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她知道身为国母却御前失仪,接下来会面对些什么。
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颓然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皇后原本整洁的发髻此刻已然散乱开来,哪里还有平日里端庄威严的模样?
再看这御书房内,满地都是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那些珍贵的书籍、散发着墨香的砚台以及堆积如山的奏折,无一幸免地全部散落得到处都是。而破碎的瓷片,则如同被遗弃的残兵败将,凌乱地散布在地面各个角落。
皇后的手不知何时已被锋利的瓷片划破,鲜血正顺着指尖缓缓流淌而下,她都没有丝毫反应,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宛如失去灵魂的躯壳。
“她到底何处得罪了皇上,贤妃为皇家诞下第一位公主,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皇上不去瞧瞧贤妃也就罢了,却连瞧颜舒一眼都不瞧,”皇后望向那位尊贵的帝王,眼神里带着陌生和迷茫,“我认识的皇上,何时变成那般冷心冷情的人了?”
皇帝九五之尊,对自已发妻的怒气却并无怨怼,而是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只默默听着她的怒斥,一言不发。
或许皇后说得对,他确实是那般冷心冷情的人。
可……在皇后的记忆里,那位意气风发让她芳心暗许的少年郎,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皇后见自已讨要不到说法,便提着自已的衣裙,缓缓往外走去。
她手上的伤不知有多深,血还在流,随着她行进的步子落下,拖出斑斑红梅般的痕迹。这条路,就好像她随帝王自少年夫妻行至九五之尊的一路,艰难蹒跚。
走到门前,皇后缓缓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分明是简单的动作,她却做得那般艰难,仿佛那扇门有千钧重。
她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一眼那个她深爱的人。
门外的光从那条推开的缝中倾泻进来,洒在金碧辉煌的地砖上,却刚好将皇后的脸藏在阴影里。
那个人似乎没有话要和她说。
皇后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那人唤了她的闺名。
“阿婉。”
她顿住脚步,想知道自已的夫君会同她说些什么。
是安慰,是斥责,还是其他?
“这段时间就在坤仪宫里,不要四处走动了。”
皇后微微福身:“臣妾谨遵皇上旨意。”
她离去,门被带上,洒进来的阳光也被挡了回去,皇帝颀长的身形在阴影中伫立不动。
许久,他缓缓蹲下,埋着头,不知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