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娘子转身离去,柳在溪正要迈进屋子的步子却被人叫停。
“你不要进去!”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在叫她的。
柳在溪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自已新鲜认下的好大儿。
眼前的土坯房子原本还很精致,随着好大儿的一声喊,又变作残垣断壁的模样。
柳在溪费解地揉了揉眉心,场景转换得过于频繁,她几乎要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小子,你不是不认为娘,怎么又巴巴跑来了?”柳在溪故作轻松,笑问,“莫不是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那好大儿闻言,脸色依旧是臭臭的,不吃这套,对柳在溪道:“你不该贸然闯进村子。”
“谁叫我母爱泛滥,关心我那不辞而别的儿子的安危,才巴巴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他,”柳在溪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是吧?”
好大儿听说她是来找自已的,神情有一瞬的呆滞,紧握的拳头泄了气。
他垂下头,不敢看柳在溪的表情:“你走吧,赶紧走,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柳在溪闻言,更是笃定这孩子不简单。这村子的怪异,他肯定知道。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男孩推着她往院子外走,但柳在溪偏不,还拉下眼皮对他做了个鬼脸:“不走不走我就不走,略。”
她的本意是想让男孩拿出一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但没想到,下一秒,男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林家娘子目光殷切地迎上来,问她:“祭司姑姑,我们家绵绵怎么样了?”
柳在溪并没有参与到祭司姑姑救绵绵的情节中去,所以对绵绵的情况如何并不知情。但祭司说话哽咽的声音,无疑预示着,那个叫绵绵的女孩,已然性命垂危了。
“林家娘子,是我学艺不精,对不住你……”祭司姑姑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你再好好陪陪她吧。”
林家娘子错愕地呆在原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坠落。
祭司姑姑在他们村人心里,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果一个人被祭司姑姑说了救不活,那便无异于被判了死刑。
她许久才回过神来,朝着祭司下跪哀求:“祭司姑姑,您能不能帮帮我,求冥君网开一面,绵绵才五岁半,她是族里选中的圣女啊,怎么能早夭呢……”
林家娘子哭声凄惨,祭司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她叹了口气,见林家那小子已经来扶自已的媳妇,便拂袖离去了。
祭司姑姑回到冥君庙的时候,村子里的青壮年男子已经全部集结在庙前,如一支枕戈待旦的军队,早已整整齐齐地站好了。
大家被连夜叫来,虽然疑惑,却并无半点不满,祭司在村子里的威望,足以号令所有人。
祭司走上台阶几步,站在高处。
她神色庄重严肃,像是沉睡已久的使命被唤醒。
“诸位冥君的信徒们,冥君庇佑我等多年,到如今,便是我们报答冥君恩泽的时候了!”祭司姑姑将拳头高举,“无名村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气魄与胆识,我们即将展开一场与邪神的殊死搏斗。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能赢,不能输!”
许是众人都知道自已背负着什么使命,他们的情绪很容易就被祭司的话调动起来,大伙儿都跟着祭司高喊“只能赢,不能输”的口号。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祭司姑姑都在忙着排兵布阵,分发符纸、朱砂,组织人巡逻勘查,一旦发现异样就立即汇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起初伤亡不多,大家都还能保持冷静,但随着伤员越来越多,陆陆续续也有人死去,此时人在生死欲望与信仰之间,就面临一个艰难地抉择了。村人死伤惨重,孩子失去父亲的、妻子失去丈夫的越来越多,低气压弥漫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不断有人到冥君的塑像前哭诉,不停地追问为什么神明会选中自已的子民去与连见都不曾见过的危险敌人搏斗,为什么他们苦苦支撑了这么久,都没能等到冥君的支援。
一连许多天连轴转,柳在溪已经忙到麻木,她甚至有些时候几乎要记不起自已到底是谁。
直到这天,祭司照例向神明供奉香火的时候,她在香炉里瞧见了一张不知从何处来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借天雷,击破幻境核心,方可脱困。”
一起写请柬的那些天,她对夜白的字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字条她一瞧就知道是夜白给的。
算一算,她重塑身躯以来,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时间,天雷或许指的就是她即将渡的雷劫。
幻境核心?
这么久的时间,柳在溪已经摸清楚了故事的梗概,她所处的这个角色,这个位置,像极了大女主搞事业,带领村民抗击邪魔的故事。要说核心是什么,她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
这故事处处透露出怪异的感觉,只是当局者迷,她的视角太过局限,能够得知的信息有限,只能察觉怪异,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当了这么久的祭司,你说说,你会相信神明吗?”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
看见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从精致的装潢到残破不堪,柳在溪已经能够适应。
“你这小孩,探讨问题还挺深入的。”柳在溪回过身来,果然就看见了身形瘦削的孩子。
比起她上次见到他时,他好像又瘦了许多,相比之下,幻境里的那个活泼开朗的他,更讨喜一些。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他垂头,神情低落得不像话,“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那般相信他,他却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已所有信徒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