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兔子显然是个话痨,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絮叨完生前事,又交代起了身后事宜。
柳在溪闻言,与夜白对视一眼。
这兔子还挺好玩的。
柳在溪无视兔子的各种哀嚎,问夜白:“你能吃辣不?这兔子肉配青红二种辣椒,味道简直一绝!”
夜白知道她是想逗逗这肥兔子,十分配合,接话很是流畅:“我还没吃过兔子,若有幸能尝到夫人的手艺,我也是非常期待呢~”
没想到接下来这兔子被吓到,为了保命,更是语出惊人:“尊贵的人类啊,您有所不知,我好不容易混上兔族族长,可是很有用的。如果您不吃我,我可以每年从族里选出青年才俊,孝敬您的餐桌……”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肉质一点也不肥美,我一条贱命、一身肥肉有何足惜,我就怕自已半点风味也无,到时候影响您的食欲,就是我的过失了。”肥兔子的言语诚挚恳切,仿佛它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一般。
柳在溪闻言,有些心动,递了个眼神询问夜白的意思,见夜白点头,便道:“行,一言为定。”
“啊?”兔子闻言,才恍然发觉自已的话能被两脚兽听到。
想起自已方才说的话,这样一来,岂不是族里的青年才俊全都被它的一番言论搭进去了?
族兔的大好前程怎能如此断送在它手上,呜呼哀哉!
兔子仅仅是这样想,便觉得良心疼痛难安,随即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柳在溪见兔子两腿一蹬似是背过气去了,拎着兔耳朵的手摇了摇,不见兔子有动静。
“这是昏过去了?”柳在溪有些狐疑。
“也有可能是战略性装死。”夜白说出自已的猜测。
柳在溪用手掌在兔子的腿上比划,道:“它就这样装死也不错,待会儿回去趁它还昏迷着,我直接从这里一刀下去,也帮它舍去了挣扎的功夫……”
兔子闻言,吓得顿时也不敢装死了,连忙佯装成刚清醒过来,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然后好声好气地说话:“尊贵的两位主子,此后我为二位马首是瞻,两位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向北我绝不向南,让我上山我绝不下海,让我上岸……虽然上岸有点难,但我也一定全力以赴。”
柳在溪被它的话痨属性逗得笑出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善良战胜了食欲,决定放这兔子一条生路。
“以后你见了人,懂礼貌一些,别仗着别人听不见,就瞎叭叭吐槽个不停。”柳在溪语重心长道。
兔子含泪应下,然后在夜白的威逼下,与柳在溪订立了主仆契约。
不过根据损失最小化原则,它的处境也不算特别糟糕,还好它是和女主人定契约而不是和男主人,这男主人一瞧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若是直接与他订立契约,以后有它好受的。
瞧,这男主人还告诫它:“能跟着她是你的大造化,以后只要不犯大错,你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兔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不屑,再好的日子,哪怕是人间最高贵的皇帝的日子,能比他花了整整百余年的时间才混上的兔族族长的日子更舒坦?
而后兔子随两人回地府之后,却暗自庆幸方才没把那讨人嫌的话说出来。
人间最高贵的只有皇帝,但没人说他们是来自方外的神仙啊!
它化作人形,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
他的人形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小童子形象,走起路来憨态可掬,尤其是夜白和柳在溪二人的步伐迈得比他大,他要走两步才能抵他们迈一步的距离,所以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越是往地府深处走,兔子越是为自已没有眼力见而暗自懊恼。
伸手拍了拍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然后发现自已又落后一大截了,赶紧小跑两步,紧跟着二人的脚步,入了请君入画。
从请君入画的大门一路到意南风的院门,兔子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对这地府的奢靡程度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
红绿蓝各色宝石、百年的珊瑚、沿路装点的夜明珠……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碎石子路都是用玉石铺制而成的。
男主人果然没有骗人,兔子两眼冒金星,似乎瞧见正道的光洒落在了他那光明坦荡的前程上,大功德、大造化、大富贵全都唾手可得~
幻想终究是美好的,美好是一触就破的。
在它想入非非之际,一根扫帚从意南风飞到它手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手贱将东西接住。
“香香,去洒扫院子。”院子里传来男主人的指令。
香香,是女主人给他起的名字。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儿一听就很好吃,会让他回想起被全兔宴支配的恐惧。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叫香香了,哪怕是叫臭臭他也得乖乖接受。
“遵命,主人。”
香香再次扫了一眼偌大的院落,陷入深深的懊恼之中。
方才他是不是嘴欠,夸过这院落装潢富贵、布局精巧?
这洒扫的活计落在他身上之后,再多的精巧都会成为他洒扫的负担,便无心再夸了。
香香一言不发干起了洒扫的活计,心里却是泪流千行:冲动的惩罚,嘴欠的代价,他现在是完完整整领悟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