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白似乎消气了,也不再拉着她写请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位老裁缝为她量体裁衣。
那老裁缝名叫方舞柳,是京城百年老字号拂柳成衣铺的第一任掌柜,技术精湛,对制衣有着独特的见解,做出来的衣服既能显出身形曼妙,又端庄大气,很受人们欢迎。
她在世时,设计的衣裳千金难求,哪怕是后来她不在了,人们对她手下的一众徒儿也赞誉颇多。
柳在溪在京城时,也常去拂柳铺子定制衣裳,那铺子的主人已经是方舞柳的第五代传人了。
方拂柳实在太过热爱这项技艺,所以到了地府后并未去投胎,而是选择再开一家铺子,干起老本行来。
阴间的物产和人间其实大差不差,只是这里的太阳是赤色的,所以种出来的作物也是各式各样奇怪的颜色,但只要有棉、有蚕,能织布,其余的都难不倒方拂柳。
为了让衣服更好贴近身形,方拂柳让柳在溪脱掉外衫,才拿软尺测量,然后将数据一一记好。
测完数据,她不由得惋惜叹气:“你们夫妻俩这身形倒是顶好的,就是一个个的,浑身都是疤痕,可惜咯!”
柳在溪莞尔一笑,她为保家卫国,受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当初没留意,夜白身上也有很多伤吗?
送走方老裁缝,夜白进屋,简单说了一下昨日黑白无常来找她的事。
“他们办事疏忽确实是不对,只是如今地府缺人手,他们二人功劳苦劳都占,所以……”
柳在溪点头,表示理解,反正她揍都揍了,气也出了,只要他们不再动不动拿铁索捆她,她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还有一事……”夜白道,“我听说人间成婚,会有送亲迎亲的流程,我想着,到时候我们也带着吹打队伍,去外面游街。”
“君上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柳在溪道。
“我听说,女子出嫁,该有亲友来送亲的,便去寻了你在阴间的亲人,只是她已经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见了你不一定能认得出。”
在阴间的亲人?
柳在溪怔愣许久,亲人二字于她而言太过遥远,以至于听了夜白的话,她许久未回神。
半晌,柳在溪才试探问道:“我的亲人……是外祖母吗?”
柳在溪回想,祖父祖母双双为国捐躯,走得很早,大概早就轮回转世去了。
近年失去的亲人,便大有可能是外祖母。
外祖母离世的消息传到西南边关时,她正因手下一员猛将被俘而发愁,白日里与对方谈判斡旋,夜里就潜入敌方阵营刺探军情,忙得连悲伤的时间都不曾有过。
后来好不容易将那位猛将救下来,她稍微闲下来一些,便写了书信让人捎回京城。
许是舅舅操持外祖母的身后事太过忙碌,她之后也未能收到回信。
随着夜白走了一路,柳在溪才发现地府的版图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原本以为从,判官府邸到请君入画路上的农田和市集就是地府的基本样貌了,没想到顺着忘川河一路往西走,还有广阔更繁华的地界。
在距离奈何桥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热闹非凡、繁华似锦的市集。
在市集的入口处,有一块用篆书写的“忘忧集市”的匾额,许是年陈有些久了,匾额的木头看起来有些腐朽的倾向,字却又用新墨重新描过,很是清晰。
进入集市,车马喧嚷、人声鼎沸,热闹堪比京城节庆放烟花的时候。
街道两侧是两层的木结构小楼,几乎都是茶楼酒肆,店家足够多,客人也足够多,店内座无虚席,喝酒的、饮茶的、谈笑风生的……果然足够忘忧。
小摊小贩则在楼下成堆,琳琅满目的货物让人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香气扑鼻的美食,引得人们垂涎欲滴。
而在市集的中央,一群技艺精湛的艺人正在表演着精彩绝伦的戏曲和杂耍,他们身着华丽的戏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以独特的唱腔和动作演绎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观众们围坐在周围,不时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柳在溪被吸引住,频频回头观望,差点跟不上夜白的步伐。
柳在溪感觉到自已和夜白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心中不禁一紧,连忙加快步伐小跑着追上去。
然而,正当她快要接近夜白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停下来,她猝不及防,直接撞在了夜白的背上。
夜白的背脊宽厚温暖,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触感格外清晰。
柳在溪有些不好意思,双颊微微发烫。
夜白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看着她:"怎么,夫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柳在溪听了这话,以为自已的心思被拆穿,更加窘迫,她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衣角,声音略微颤抖地说:"我......我没有......"
夜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笑道:"别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外祖母了。"
说完,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在溪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哦哦……”柳在溪有些错愕,他说的原来是见外祖母,她还以为……
微微松了口气,她装模作样地跑上前去,缠住夜白的胳膊,掐着嗓子娇嗔:“夫君,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们赶紧去见外祖母吧!”
夜白感觉到手臂被人缠住,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微微僵住,但也没抽离开,而是让她继续抓着。
还有,她的这般矫揉造作的声音……好难听!
可是她叫他夫君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