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夫人本就雍容华贵,气质非凡,这金镯本身倒并无甚么稀奇,只有戴在适合它的人身上才能大放光彩。”
那管事儿的先前被驳了面子,如今却还乐颠颠的贴上来。
只是这一回丁氏并未言语,只是喜滋滋的接受了他的恭维。
“你这嘴倒是甜。”
管事的“嘿嘿”一笑,随后接着狗腿子般左右伺候着。
“今日我也高兴,这样,琼姐儿自己瞧瞧可有喜欢的,我替你买了便是。”
此言更是令顾瑾琼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这话与那些个纨绔子弟随意打发街边叫花子,已是大同小异,却还顶着一张慈祥的假脸。
顾瑾琼心中鄙夷,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丁大太太,不必了,今日我来并非是来看这些首饰的,再说我姐姐说过了,像我这样的年纪,天然去雕饰,是不必要戴这些繁琐的头饰的。”
丁氏刚刚还扬着的笑脸,陡然僵了下来。
顾瑾琼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她老?
丁氏气得不行,顾瑾琼那厢已转了看向一旁的管事,“不知可有旁的物件?”
“实不相瞒,这外头的已都是顶好的货了,再要好的……怕是姑娘……”
管事倒三角的眼夷然地瞟了瞟顾瑾琼腰间挂着的荷囊。
顾瑾琼闹了个脸红。
丁氏见状在旁笑得轻浅又悠长。
“顾客要看,你便拿与顾客看,岂能如此分三六九等?”
倏地一道声音从里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打着帘子走出来,“上门既是客,这点都不懂得?”
“掌柜!”
管事脸色紫红,俯身连道:“这虽说开门既是客,但也要审时度势啊,怎随意将铺内贵重物品拿出,这位姑娘且罢,但若是换作旁的一些小人,岂不是白白拿与人家糟蹋?”
掌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管事,“往日我道你聪明机灵,现在看来不过是小聪明,小机灵!”
管事有些怔忪。
还没反应过来,那掌柜已是俯下身朝顾瑾琼作揖,满脸的赔笑。
“姑娘,我这个管事的才刚来,许多事不甚明就,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丁氏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瑾琼。
她一介小小丫头,却能让王家金号的大掌柜如此毕恭毕敬,这可是泼天的脸面呢!
顾瑾琼心中诧异不必丁氏的少。
气氛一下凝滞起来,正这时,莫宸衍自里屋负手而出,一张脸挂着清风和霁的笑容。
“丁大太太。”
丁氏强牵扯唇角作出一副笑脸,“莫大人?怎在这处碰着莫大人了?莫大人也喜欢这些个女儿家喜欢的金器么?”
莫宸衍摇了摇头,声音还是一贯的四平八稳,“陪四姑娘一道来看看。”
丁氏猝不及防,愕然愣在原地。
他方才说的什么?
他同四姑娘?
顾瑾琼?
那顾瑾琼不过四房并非正统的外孙女,怎能有这样大的脸面让当朝首辅作陪?
他们两一起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
丁氏浮想联翩。
那边莫宸衍轻抬了眼帘,视线落在镯子上。
“这镯子,不是方才我已为四姑娘定下的么?为何又给了丁大太太?”
语气淡然,却无端的,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掌柜连忙赔笑脸,“莫大人莫见怪,怕是这小二还没得消息,着实是对不住!”
说罢,他复又转向丁大太太,“夫人,您方才也听见了,这镯子是莫大人早定下的,这也不方便给您。”
丁氏闻言,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本欲在顾瑾琼面前出出风头,叫这丫头吃瘪,却不料到头来却是出尽了洋相!
可说话的是莫宸衍,手握重权,陆家先前便欠着他人情,自己房里更是有个郅哥儿需得靠他赏脸打点关系,不论为陆家,还是为郅哥儿,她都开罪不起这个主儿。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将那镯子褪下,再亲手为顾瑾琼戴上,还需强装笑脸:“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强占了,琼姐儿,我来为你戴上。”
那金镯套在顾瑾琼手腕上,她本就肌肤胜雪,有金饰衬托更是显得皓腕纤细。
“琼姐儿戴上也是好看的。”
对于丁氏的奉承,顾瑾琼很是不屑。
方才还在她面前显摆,如今却只得伏低做小了,可见再如何横行霸道,也得向权势低头。
人呐,便是如此势利。
“大掌柜,若非出来的及时,你这几个势利眼的,怕是就要得罪我的朋友了。”
莫宸衍替顾瑾琼要“回”了镯子后,便开始着手处理那几个狗腿。
“是是是!”
大掌柜并非愚蠢之人,便是莫宸衍语气如此云淡风轻,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向那管事的兴师问罪。
“方才便是你怠慢了贵客?”
“小的知错!小的往后再不敢了!”
那人早都得像个糠筛,连连讨饶。
可须知莫宸衍位高权重,便是大掌柜在当地如何得势,如何厉害,也得卖他面子,更不可能为了这小厮三两句求饶就放过他的。
“我会去告诉账房,结了你这些日子的工钱,往后便不用来了,这般狗仗人势,我这金号,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大掌柜责备了管事,更是下了丁氏的面子,一时间,丁氏面上已然挂不住了,表情更是说不出的难看。
“如今这些个不尊重人的货色已清理干净了,夫人,可要我与四姑娘陪您一同继续逛逛?”
莫宸衍分明是话里有话。
那管事的无非是帮衬着丁氏说了两句,便被莫宸衍说是不尊重人,这不是明摆着不将丁氏放在眼里?
既如此,丁氏又何须继续在此碍眼?横竖已被人嫌了,原先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她也早没了心思继续挑选,只得强忍着怒火答道:“不必了,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儿,便不打扰莫大人了。”
说罢,兀自离了金号。
丁氏方才离去,顾瑾琼便笑出了声,莫宸衍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觉得丁氏愤然离去的样子很是好笑罢了。
这可是为数不多能亲眼瞧见她吃瘪的时候呢。
“既没事了,便进来帮我挑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