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喏喏随他入了屋，方一进门，满眼金碧辉煌，格外刺眼，令她目瞪口呆。
“这，这是……”
望着满屋子金器珠宝，她不由得愣了神，扭头看向身侧莫宸衍。
“既然要送寿礼，自然要送好一些的，外面那些用银子就能买到的，不值一提。”
他说得轻浅，顾瑾琼却忍不住心尖微颤。
到底是深得圣心的首辅，一千两银子的镯子，在他眼中，不过不值一提。
正深想，那厢莫宸衍已同掌柜看起了首饰。
“四姑娘，来帮我掌掌眼。”
顾瑾琼回过神来，低声应是，便敛着禁步匆匆跟上。
“这是点翠烧蓝的簪子，上头这嵌的是南珠，如今最是盛行的样式。”
顾瑾琼笑了笑，“这些都是顶华美的物什，不过袁老太太身份贵重，也不爱同年轻一辈儿争奇斗艳。”
掌柜有些讪讪的。
顾瑾琼却兀自左顾右盼打量起来。
半晌，她琼鼻皱了皱，摇头看向莫宸衍，“这里的东西好虽好，但老太太常伴古佛，吃穿用度虽精细，却并不夺目．……”
莫宸衍点了点头，语气温敦和睦，“四姑娘同我想到一块去了。”
说着，他朝掌柜施了一记眼神，“掌柜的，将你们那樽金雕佛像拿出来。”
掌柜如梦初醒似的，连声笑道：“莫大人不说，小的竟给忘了，且捎带，小的这就拿出来。”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掌柜便从里屋，端了托盘，上面正放着一樽金灿灿的佛像。
按平常来道，佛像都是由紫檀木来做，这样会衬得佛像更为沉静肃穆。
这金雕线条流畅，工艺精湛，那佛像脸上悲天悯人的面孔也神灵火线，但用金子打造未免落入俗套。
想拒绝的话，在看到掌柜那雀跃的眉梢，讨好的表情后，堵在了嗓子眼。
顾瑾琼垂下头，秀眉纠葛，青葱一样的手胡乱地绞着。
莫宸衍察觉她的纠结，挥了挥手，让掌柜将这金樽包下，然后道：“我便送老太太这个罢，四姑娘你送什么呢？”
顾瑾琼讷讷的，盯着他的笑容，嗫嚅道：“我想送老太太一串佛珠。”
袁老太太爱礼佛，送佛珠是最好的了。
莫宸衍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那四姑娘可想好去哪里买了么？”
顾瑾琼摇摇头。
佛珠种类繁多，她也不精通各种门路，只怕随意寻一家买了，不仅被人蒙骗，还费力不讨好。
“既如此，我便帮你出出主意，权当是方才替我掌眼的答谢了。”
顾瑾琼有些脸红。
她哪里掌眼了，分明是他给她解了围。
莫宸衍却思索少顷，道：“佛门有七宝，金、银、琉璃、砗磲、珊瑚、玛瑙、赤珠，若能以此七宝做成一七宝手串，也是极好。”
此话一语点醒梦中人，顾瑾琼直接拍板定下送七宝手串，只是，那七宝要如何挑选，也是个问题。
“这金、银、琉璃等，都十分好寻，独独那砗磲，真要挑选好的，只怕要花上一阵时间，再加之七宝手串本并不十分稀奇，要紧的是背后的含义。”
顾瑾琼顿了顿，喜笑颜开，“那我便做个七宝手串，等做好了，便拿去崇林寺，让释慧大师开光，也算是全了心意二字。”
“四姑娘果真聪慧。”
莫宸衍嘴上如此夸赞，顾瑾琼却心知肚明，若非他一步步提点，她也难以下定主意。
“这寻物，并非难事，要紧的是心意，我只能帮着四姑娘寻物，真要做足心意这一块儿，还得看你自己。”
莫宸衍将话说到这份上，顾瑾琼也心知肚明。
这一路，他帮了自己太多太多。
不知是暮光衬托，抑或是旁的，顾瑾琼的面上染了几分微红，若少女微醺，带着几分娇俏，却又带着几分怯意。
莫宸衍看着，心尖不知为何打起了擂鼓。
顾瑾琼不知名状，抬起头，眨巴着眼看向莫宸衍，“我还未曾询问大人，为何家中宝物众多，还要特地来挑选一番？”
莫宸衍喉头紧了紧，笑声带着讪意，“家中虽藏宝众多，却都是天子赏赐，不敢轻易赠人，再加上老安人之喜好我并不清楚，请四姑娘上门又要害四姑娘遭人诟病，思前想后，还是亲自来挑选的好。”
他做事一向如此，替人考虑周全。
顾瑾琼心头有些湿漉漉的。
身旁的秋环却抻了抻她的胳膊，眸子稍抬，望了望天。
顾瑾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福身，“时辰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只怕外祖母和姐姐担心。”
莫宸衍点点头，“四姑娘注意脚下。”
然后便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
顾瑾琼回过头时，正好看到莫宸衍站在原地，肃冷的秋风从他身边拂过，卷起衣袂，翩翩如谪仙。
她心头不禁一动。
秋环见状道：“姐儿，莫大人真好。”
可不是。
真好。
但她记得前世莫宸衍并非善终。
顾瑾琼握了握拳，有了想报答莫宸衍的冲动。
自从那一别过后，顾瑾琼就整日整日的将自己锁在屋里，除却每日晨昏定省和做学问，余下的时间，旁人也瞧不见她。
潘老太太那边也是着急了，这一日特地吩咐了顾瑾年来到顾瑾琼房外。
顾瑾年手中端着一盘点心，轻轻地叩了叩门。
“琼姐儿，我给你拿了点心来，你可要用一些？”
“要！”
里头声音不假思索，没过多久，房门就被顾瑾琼打开了，她笑意盈盈的从顾瑾年手中接过那一盘点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瞧着她如此模样，顾瑾年心中的大石头才稍稍落了落地，可想起这连日来的谣诼，秀眉轻轻蹙起。
“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出来走动了，外祖母说很是想你呢。”
顾瑾琼笑靥如花地取出一大摞经文。
顾瑾年有些瞠目结舌，“你都抄完了？我前阵儿还听下人说，你才抄到第二部。”
她还以为要等到袁老太太寿宴的前一天，顾瑾琼才能抄完呢。
顾瑾年不由得抬起头，对上顾瑾琼那双微红的眼睛，蹙了蹙眉，“你也是，左右还有那么些时日，这么赶作什么，不怕伤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