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痴痴呆望着莫宸衍，良久才意识到失态，匆匆收了眼，垂下头脸颊微红：“那，那就多谢大人了。”
她微微曲折膝，低垂着头，展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看得莫宸衍眸色晦暗，不一会儿便偏了头，领着她出了茶楼。
或许是因刚刚那事，顾瑾琼敛着禁步细步走着，一举一动都显得有些拘谨。
莫宸衍默然旁观，给毕方使了一记眼色。
那毕方便从兜里掏出一油纸包，递上来，“四姑娘，这是小的方才在临街瞧见这面人，很是好看，便一时脑子发热买了下来，这买下来了，却又觉得大男人拿着这个不合适，四姑娘要是不嫌弃，替小的收了这两个面人？”
两个面人，一个是玉兔捣药，一个是嫦娥奔月。
都是女子喜爱的样式，毕方一个男子就算再想买面人，也不可能买这两个。
这分明就是买给女子的。
顾瑾琼看着，恍惚了过来，“莫大人早就看到我了。”
莫宸衍倒不遮掩，笑得爽朗清举，“方才在二楼便看到四姑娘站在那面人铺子前挪不动步，我便叫毕方买了过来。也算是，讨四姑娘的……喜欢？”
这话说得不明不就的，听得顾瑾琼一阵耳热，却又忍不住气恼，“喜欢算不上，我就勉强当作是歉礼收下吧。”
说得信誓旦旦，但耳根子却不由自主地更红了。
好在这时两人已走到了一铺子前，里面金玉堆砌，琳琅满目地让顾瑾琼惊叹一声。
正惊讶间，毕方自里屋出来，甚至连顾瑾琼都未曾察觉他是何时进去的，只见他行色匆匆，贴在莫宸衍耳边低声耳语两句，莫宸衍便变了脸色。
“我去里头瞧瞧，你且在外头挑着。”
若换作从前，顾瑾琼定要留心询问一番，可如今却看清了，有些事她本便无需问得太清楚，该知晓的，她早晚会知晓。
“嗯。”
她轻轻应下，随手拿起一枚金镯仔细端详。
那是一枚雕刻了吉祥纹样的玛瑙金镯，光是那块不及指甲盖大的玛瑙，便是价值连城，金镯内侧独独属于王家金号的铭刻记号，令她心头一沉。
王家金号，就已经代表了身价。
“有贵客到！”
正欲将那镯子放下，外头传来小二的呼喊吸引了她的目光，还未搁置手中物什，便远远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领着几个小厮匆匆来到门口，一辆轿辇停在门前，他忙不迭上前去迎。
“小的给太太请安！什么风把太太您吹来了？快里面请！”
看那管事的狗腿子的嘴脸，顾瑾琼耸了耸肩，继续自顾自地挑选着镯子。
“对不住姑娘，只怕得请您出去一趟了。”
恰逢此时，一个小二急急上前，开口便是给顾瑾琼下逐客令，这令顾瑾琼很是不解，柳眉微微一蹙，反问：“凭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所来的客人乃是我们王家金号的贵客，她来清场，是我们金号的规矩。”
“可……”
顾瑾琼扭头望向里屋，一道帘子隔住了她的视线。
“姑娘，还请您体谅体谅小的。”
“这不是琼姐儿么？怎的这样巧，今日竟在这里见了。”
顾瑾琼那厢正为难，丁氏的声音便从门外远远传来，她回头望去，立在门外的岂不正是丁氏么！
先前在袁老太太那吃了亏，临走也是灰溜溜的，心底带了几分不悦，如今瞧着却是容光焕发，好不风光。
说来也是，到底二房家底殷实，出手阔绰，城中无人不知，便是这样大的金号也需得给她几分面子。
顾瑾琼与她施礼，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的确是巧，前些日子在屋里闷了许久，琼儿想着，日日那般闷着也不是法子，便想着出来走走，恰好碰上了夫人。”
“我说呢，不然琼姐儿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会随意出了门的。”
正说着，丁氏的目光落在顾瑾琼手中那镯子上，故作诧异惊叹：“呀，这镯子可价格不菲呢！”
她伸出手，不等顾瑾琼回过神，便将那镯子夺过。
“嗯，用的是纯金不错，这玛瑙也是极其难得，更要紧的是上头的雕工，做的也是极好。”
“夫人，这镯子约莫需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先前为李逵打点关系便要一千两，丁氏还犹豫了许久，可如今光是这一个小小镯子，就抵得上一个人了！
“价格是稍贵了些，不过——”
丁氏刻意拖长了音，笑眼望向顾瑾琼：“琼姐儿喜欢，想来也不会吝啬。”
“夫人说笑了，琼儿方才也不过随手拿起一看而已，并非十分喜欢。”
她丁氏还不知道陆家的形势？
放眼陆家各房，出手最为阔绰的便是二房，更何况，她顾瑾琼虽被潘老太太捧在手上养着，却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外孙女罢了，于陆家，并无甚么地位可言，手头上的银子，更是付不起这千两银子的天价。
再者，便是有，她也不舍得，一千两银子，只为买一只镯子，着实奢侈。
“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囊中羞涩也是常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便说着，丁氏将那镯子搁置一旁，冷声道：“包上吧。”
这一举措倒令顾瑾琼有些诧异。
一千两的镯子，她竟说买就买了，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丁氏察觉到她的惊讶，甩着帕子掩唇轻笑：“琼姐儿怎么了？不会这就惊讶了吧？不碍事，若是姐儿来日也能嫁得一个出息的好郎君，也能如此阔绰的。”
小二匆匆上前，将那镯子装入锦盒，却被丁氏拦下。
她亲手拿起那金镯，套在腕上左右打量，复又询问：“这镯子，我带着如何？”
“甚是好看！”
管事儿的一味奉承，却吃了丁氏的冷脸：“何时问你了？”
热脸贴了冷腚，管事的立马垂丧着脸默默退到一侧，丁氏眉毛一扬，问道：“四姑娘觉得如何？”
此言虽无半分冒犯，可如此情境之下，这样的问题却让顾瑾琼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一双玉手攥紧了帕子轻轻地扯着，即便心中不愿，她也只得强扯出半分笑意，恭恭敬敬地作答：“自然是好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