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一笑，“这不是袁老太太寿辰快到了？我想着抄佛经来给她做寿礼。”
“你不说我还忘了。”
李林虞如梦初醒，“我就只记着端午要划龙舟的事了。”
顾瑾琼打趣她，“怕不止是划龙舟，还有粽子罢。”
李林虞脸微微的红，嗫嚅道：“端午那日，我母亲会准备粽叶，还有糯米，和我一同来包粽子，什么馅都可以往里面加，不止好吃，还好玩。”
顾瑾琼想了想，有些认真地回道：“老太太的寿辰和端午离得近，这下除了抄佛经，我还得打络子，只怕更忙了。”
末了，还加一句，“你虽不爱这些手上活，但眼儿挑，我可不得把你的做精细好看了。”
李林虞眼睛亮了亮，嘴翘到天上去了，“那我等着，你可不能用那些个残次品打发我！”
半威胁的话带着稚气，惹得顾瑾琼低笑连连，“你当我是晏蘂？跟你虚与委蛇？”
李林虞听到晏蘂就拢紧了眉头，“你怎么哪壶不提开哪壶啊？好端端你说起晏蘂干什么？”
晏蘂同李林虞一向不怎么交好，前世如是，今世便更不用想了。
不过李林虞鲜少说出这样的话。
顾瑾琼不免问道：“你和她又怎么了？”
李林虞嗔了她一眼，“什么叫我和她？明明是她又怎么了！你和我玩得好，怎么说话老是向着她？”
顾瑾琼只感冤枉，但见她一脸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忍不住温了声，“好好好，是我说话没分寸，那我问你，她怎么你了？”
李林虞语气微微怨怼，“你前阵子不是生病没来上学？我那几日也没来，陪着母亲去采购端午要用的雄黄、还有给各位梯己的绫罗绸缎，正巧就碰到了也到布衣铺的晏蘂，你也晓得那晏蘂一向招摇，当着我母亲的面，就说要拿布料回去给长辈制衣绣样，当场说得我脸都挂不住，回到家，母亲训斥一番，还叫我多同晏蘂来往，学学她的乖巧懂事。”
李林虞伸出手，嗡哝道：“你瞧，我这手指上的针眼，可不就是被逼得刺绣留下的。”
李林虞大叹一气，“不说端午，就是袁老太太的寿辰，铁定会碰见她，到时她又在我跟前炫耀怎么办？”
说着，李林虞上下扫了一眼顾瑾琼，立马搂着她胳膊摇了摇，“不然，你替我绣一绣？你绣工那么好，替我煞煞她的锐气？”
顾瑾琼看着她促狭的笑，又想起前世她那些没头没脑的吩咐。
她前世把自己放在卑微处，所以事事求全，也对李林虞的听之任之。
李林虞本就是大小姐，习惯了颐指气使，久而久之也将她当作的奴婢一样吩咐。
即便李林虞心底也是在意她的。
今世重来，她可不能如李林虞所愿。
还是得摆正了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陆家四房的四姑娘不是！
顾瑾琼瞥了她一眼，“你方才还说我不顾及你，你现在顾及我了？我不是还要给袁老太太抄佛经，哪里有空？再说了，我帮你绣，万一晏蘂信不过，当场让你绣，你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李林虞见她有些生气，赶紧认错，“我不找你绣就是了，但是我不想见她那副嘴脸。”
顾瑾琼想也不想地回道：“她炫耀她的，你管这些作什么，到时候要是你母亲再因此怪罪你，你就问，这绣样不是都给绣娘做的？谁家大家闺秀，天天没事干做这些？到时肯定噎得晏蘂说不出话来。”
晏家女子众多，争宠是日日都会有的戏码，并且层出不穷。
这些事，各家各户都门儿清。
李林虞听罢，当即拍手称快，“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么说！还是你聪明！”
这话落下，两人走到岔路口，顾瑾琼便同她道了别，准备往回走。
没曾想听到一声嗤笑，低沉的，宛如暮鼓晨钟。
顾瑾琼心头一惊，连忙抬起头，就看到莫宸衍那张良玉碾就的相貌。
“莫大人！”
她屈膝弯腰，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心头却敲起了响鼓，她是晓得莫宸衍要给陆琮开小灶，但四房去长房并不顺路，莫宸衍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她想起昨日父亲说的话。
莫不是莫宸衍才同父亲说完话？
思绪万马奔腾，其实不过一瞬。
她低着头，半敞露的坦领露出雪一样洁白晶莹的脖颈，和牙雕似的锁骨，微风吹过，拂在她的裙襦上，像乘风的谪仙。
莫宸衍看着，眼微微的黯，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起来罢，每次见着我，你都诚惶诚恐的，我那么可怕？”
顾瑾琼有些惊讶，她不明白莫宸衍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但能做到高官定是有着常人无法看透的心思，以及远见，所以顾瑾琼不好多耽待，连忙回道：“莫大人说笑了，您是首辅，是圣上的爱卿，还是我们的夫子，我们当然得诚惶诚恐的对待。”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
从这么小的小孩口中说出来。
就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又拿腔又拿调的。
好笑得很。
莫宸衍不禁弯了唇，“也不必，私下见面罢了，太拘泥便生疏了。”
生疏？
他们本来就不熟稔。
谈何生疏不生疏的。
顾瑾琼腹诽着，却毕恭毕敬地道了声，然后起身，也不敢抬头和莫宸衍直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莫大人，我听说您近来是在给琮表哥授学，您是要去长房？”
莫宸衍瞧出他的小心思，极轻地笑了声，“我是过来和你父亲说事的，嘉志要学的差不多他都学了，剩下就要靠他自己悟，我教他反倒托捱了他。”
顾瑾琼有些忐忑，手指胡乱绞着道：“莫大人既然是来同我父亲说事，那定是官场的事，我小姑娘家的听不得，也听不懂，我看莫大人一向事务冗杂，便不叨扰莫大人了。”
她说着，后退半步，让出小径，俯身示意莫宸衍走。
莫宸衍扬了扬眉梢，负手看她。
旁人但凡碰见他，都巴不得拿些芝麻细碎的事和他攀关系。
她倒好，想尽办法让他走。
是怕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