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这么说,至少能吓得顾瑾琼解释一通,没想顾瑾琼仍是站在那里淡定的笑。
李氏这下是明白了,气笑道:“怪不得,你能得长房老太太的喜欢,得那陆琮的喜欢,可不就是你同那郭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不起我。”
“也罢了,是我自个儿没眼力见,上赶着讨你的嫌,总觉得到底是从小看着你长大,这点情分该有,又觉得你毕竟是潘老太太抚育大的,应当是个懂得感恩的,没想到.……”
李氏沉了声,“到底是我看走了眼。”
倒打一耙是李氏他们惯用的伎俩,顾瑾琼前世已经尝得够多了。
今世再尝,顾瑾琼却连一丁点口舌之争都不想起。
不过看着李氏说着准备往长房走,顾瑾琼还是道了一句,“大舅母,念着往日情分,我还是同你说一句,你现下去找老太太,只怕不太好。”
李氏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恶狠狠看她,“你威胁我?”
顾瑾琼失笑,摇了摇头,“大舅母,你怎能这么说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怕你在老太太跟前讨不到好,这样还会连累逵表哥。”
李氏秀眉轻蹙了蹙,但不过顷刻,她便轻轻笑了起来,“烦琼姐儿操心,怎么说我们逵哥儿也是老太太亲孙,就算不常养在膝下,但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老太太再怎么也都不会不管逵哥儿的。”
李氏说着气冲冲地走了。
顾瑾琼看着,叹了一气。
秋环擎着扇走近,“姐儿何必同李氏说这些,让她自个儿去触那个霉头不就是了?”
顾瑾琼转过身,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当我不晓得?我只是不想让老太太再烦忧罢了。没曾想大舅母是个不听劝的。”
不过想来也是。
李氏这一辈子就是为李逵操劳。
自然什么事都以李逵为首。
如今李逵遭逢大难,李氏哪里会管袁老太太高兴不高兴。
顾瑾琼想着,默默回了四房。
潘老太太和顾瑾年正在耳房吃着冰镇的雪莲银耳羹。
看见顾瑾琼回来,潘老太太招手叫她也来尝一口,“还以为你要在长房用膳,没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雪莲银耳羹炖得晶莹剔透,又用羊乳作的浇头,看上去既鲜美又可口。
顾瑾琼忍不住挖了一勺,然后才回道:“遇到了琮表哥,便回来早些了。”
这话落,惹得堂前众人默然。
顾瑾琼见状,便把碰到李氏的事告诉了潘老太太他们。
潘老太太听罢,默然了半晌,才沉吟道:“逵哥儿这事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搞不好会连累陆家。”
顾瑾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蔑然,“素日不做正经的事,这下好了,夜半鬼来敲门,却是害得陆家要替他想法子。”
“这话休说!”
潘老太太乜了她一眼,神情严肃,“到底是长房的事,岂可在背后胡乱议论?”
顾瑾琼倒有些忧心忡忡的,“我只是担心袁老太太,她这几日已经够累的了,再叫她听到逵表哥的事,只怕.……”
潘老太太却笑了起来,“长房的老太太那是经历了多少风浪的人?岂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被打倒的?你也太瞧不起袁老太太了罢。”
正说着,穿了件深蓝色直缀的顾德曌登门入室,朝着潘老太太行了礼,看向顾瑾琼,“这几日都未曾去看你,你病好了?”
顾瑾琼点点头,声音温顺而乖巧,“劳父亲担心了,就是普通的病,我年轻,喝几副药便好了。”
潘老太太嗔笑一声,“你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你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是忙什么去了?本来离你去京赴命不逾几日,还不多同你这俩姐儿好好待一些时候,怎老是出去。”
顾德曌羞赧地俯身,“是我不对,不过,接下来几日倒清闲许多,也多陪陪年姐儿和琼姐儿。”
潘老太太笑了笑,“你接下来几日就是不清闲我也会让你清闲下来。”
说着潘老太太示意一旁的下人给顾德曌斟茶,努首道:“坐罢,在外了一天了,回家总不能让你光站着罢。”
顾德曌闻言坐下,看着下人递上的茶,道:“母亲,您方才那话是何意?”
顾瑾年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她放下冰裂纹盖碗,兴致勃勃地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七八日便是袁老太太的生辰了,也怪是这段时日事情太多,一时没想的起来。”
她怎么忘了……袁老太太的生辰就快到了。
顾瑾琼脸色煞白,握着瓷勺的手忍不住的抖,忽而一松,落在碗里,敲出戛玉之声。
惹得众人侧盼。
顾瑾年已见过顾瑾琼数次这般了,心头咯噔一下,连忙问道:“琼姐儿,你怎么了?可还好?”
顾瑾琼打了个摆子,语气微微颤抖地回道:“没有,我就是想着,袁老太太对我那般好,我竟忘了她寿辰,更忘了要给她做寿礼。”
顾瑾年松了一口气,笑道:“虽说日子比较紧,但还有些时日,琼姐儿你绣艺那般好,就是赶点,针脚也是密的。”
顾瑾琼敷衍着回了顾瑾年一笑,没有答话。
索性后面潘老太太问起顾德曌旁的事,顾瑾琼也省了心神,就这么陪着几人坐了一回儿,潘老太太说要去祠堂拜佛,顾瑾琼这才从耳房出来。
岂料脚刚刚跨出门槛,顾德曌便在身后叫住了她。
“琼姐儿。”
顾瑾琼回过头,朝顾德曌福了福身,“父亲,怎么了?”
她站在门口,红漆的柱子,绿漆的窗棂,上面糊着印着金灿灿花纹的高丽纸。
连绵似的庑廊没有挡住夏日的金光,照射在顾瑾琼白皙的皮肤上,那卷翘的睫毛就这么微微翕动出蝉翼般的光影,衬得顾瑾琼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宛如菩萨座前的莲花,宝相而庄严。
顾德曌有些愣神。
好像一瞬间看到了董氏。
但眨眼的功夫,眼前又是顾瑾琼那张微微稚嫩的脸。
顾德曌忍不住软了语气,“现下就我们二人,琼姐儿你可要好好和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