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微微皱眉,“你怎在这处?”
她没回答他的问话,叫李逵有些恼怒,“我与陆郅说好了在这处等他,没想碰到了表妹。”
陆郅?
那个成日流连勾栏教坊、斗虫走鹰的二房四爷?
李逵前世同她私下说过,这人脑子生蠹,性子刁横,十分不齿这人,就是平素要结交笼络关系,也甚少与他接触。
怎今世.……
顾瑾琼收敛好讶然的情绪,垂首道:“表哥既然有要等的人,那我便不多打扰了,何况我上学快迟了。”
李逵的脸顷刻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拦住顾瑾琼,“琼表妹如今怎对我这般疏远?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是我哪处做得不对?”
他就离自己咫尺之距,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说话吹来的气息。
仿佛前世他凑在自己耳边蛊惑的那些话语。
什么休书,什么状告.……
似乎都带着血,一瞬间攥紧了顾瑾琼的心尖。
她煞白了脸连连后退,“表哥怎这时还在问这样的话?我到底何故,你心里不应该比我门清?”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一如前几次所见的模样。
李逵看着,皱紧了眉,“你可是怪我母亲?她市井出身,说话不比那些个太太们有分寸,许是冲撞到了你,还望你莫要挂怀。”
顾瑾琼只想冷笑,这话说得倒像是她嫌贫爱富般。
就是在这样私下的场合他也要争顾及那薄薄的一张面皮吗?
顾瑾琼哂笑着,抬起眸,天真似的看他,“逵表哥这是什么话?舅母一向对我挺好的,我为什么要怪舅母?你要是觉得我待你疏离是因为舅母,那舅母和我可真是冤枉,我待霁表哥,茁表哥,不都是如此相处?”
一席话,她说得滴水不漏,听得李逵不知如何反驳。
索性这时陆郅已经走来,看着顾瑾琼,笑得别有用心,“四妹妹也在?正好,我同嘉谦说好要出去,你随我们一块?”
这些公子少爷出去,莫不是使酒作博,斗虫投壶萼蒲之戏,哪里适合她去。
更何况万一去那些勾栏教坊,岂不是糟蹋她的名声。
这个陆郅果然同传闻说得那样,真不是个好东西。
顾瑾琼心中暗啐,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不了,我上学快迟了,表哥们玩儿好就行。”
她说着转身就走。
陆郅和李逵也没拦着。
一直绕到了假山后,顾瑾琼方停下脚步,一脸劫后余生地问:“他们可走了?”
秋环已经见惯不怪了,她点了点头,抻出锦帕往顾瑾琼额上的密汗拭,“走了,姐儿,您擦擦。”
卞妈妈虽觉得奇怪,但明白当下不是发问的时候,便道:“姐儿拾掇拾掇快去学堂罢,免得迟了遭先生骂。”
这话叫顾瑾琼愣住,她若有所觉的看着秋环,“现在上学时期,逵表哥他们出去,就不怕先生骂?”
问了,顾瑾琼自己都觉得好笑。
学生不去上课,按道理是要被骂的。
但陆家族学里的教书先生拿的是陆家的钱,这些哥儿有头有脸的,平素叫他们个‘先生’也无非是看在长辈和先祖训诫上与他们个尊敬,真要临到了事,哪里还认你。
所以先生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闹出事便成了。
前世便是这样,陆郅仗着二房的有钱,在学堂横着走,就是陆琮也鲜少给颜面。
后来陆琮酗酒,成日只晓得高歌顽耍,后来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更别提入相了。
二房见状便想拿了族谱来做大,李逵就在大房二房里左右逢源,见缝插针,惹得陆家上下不得安宁。
幸得好陆郅好生事,在这等风头浪尖时刻,竟惹到了府尹家的千金,叫得二房不得不拿出数千两去平息怒火,更向长房赔礼道歉,要长房的老祖宗出面讨这个好。
也因此,二房一落千丈,陆郅才稍微老实了点。
反正李逵爱和陆郅堕落也好,进取也罢都不关她的事。
顾瑾琼想着,也没甚兴致了,自个儿去了学堂。
待到下学时,顾瑾琼照旧和李林虞循着老路回去,听到下人们议论纷纷,仿佛是说今日先生雷霆大怒,要的族学里所有哥儿罚抄《程门立雪》三十遍。
李林虞瞠目结舌,“三十遍,那得抄到多久去?这些先生平素虽严厉了点,但甚少这般对待陆家这些子弟。”
顾瑾琼秀眉轻蹙了蹙,“怕不是寻常夫子。”
她看到李林虞扫来的视线,道:“你莫不是忘了,莫大人因和长房的关系,偶尔会去一去族学那边,教一教陆家子弟们。”
李林虞听罢,搓着手掌幸灾乐祸,“那如此,便更要去看看了,我倒要看看那些个平日将鼻孔仰倒天际的陆家哥儿们是怎么和莫先生唯唯诺诺的。”
顾瑾琼可不想过去,她可是在崇林寺撞听了辛秘的,这要去,叫莫首辅看见她,岂不是火上添油?
她还没来得及摇头,那李林虞就自顾自地将她往‘君兰堂’拽过去。
与李林虞想得不同,君兰堂此刻静若蝉闻,只听得道一声沉喝,震响苍穹,“陆家拿钱办学堂,是想让你们好好读书,不必去外面学堂,惹上陋习,不曾想,你们却仗着是自家开设的学堂,肆意妄为,逃课成性,不将夫子放在眼里!”
李林虞身子抖了抖,拍着胸脯小声惊叹:“上次我便想说了,莫首辅发起火来简直吓人,你晓得我家那个老太爷不?他平素也吓人,坐在太师椅上那么一问,我就觉得心慌,可我那老太爷就比不得莫首辅,毕竟老人家多少存了点长辈的慈爱,莫首辅就是板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你就觉得威严赫赫,仿佛千军万马擎着茅刺向你。”
有这么夸张吗?
顾瑾琼回想了一番,发觉自己对待莫首辅除了稍微小心翼翼点,好像并没有多害怕,还不如陆琮那样害怕呢。
“莫大人又没怎么罚你,你怎么就这么怕他?”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问,听得李林虞怨懑,“哪是我,明明旁人都很怕他,陆嘉志,长房的袁大太太不都怕莫大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