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讷讷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瑾年捧着秋环伺候的茶水，脸色陡沉，“我都兴师问罪了，你还想跟我打马虎眼？你说说，今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岁阑又来了？”
顾瑾琼踌躇着，顷刻才拉起顾瑾年的手，温声轻哄，“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便没想着告诉姐姐，哪晓得姐姐消息这般灵通，岁阑前脚才走，你后脚便来了。”
顾瑾年将手扯了出来，怨道：“是府上的福东告诉的我，说你今个儿回来，神色不大好，我才想着来找你，你倒好，变着法的说我！”
福东？
顾瑾琼目光微烁，转眼看到顾瑾年薄愠的脸庞，不敢再多想，连忙告诉了来龙去脉。
听罢后的顾瑾年勃然大怒，“郭大太太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
顾瑾琼安抚道：“索性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也就只受了点郭大太太的气罢了。”
顾瑾年握紧杯子，眉目沉沉，“你倒看得开，万一真碰什么事呢？”
顾瑾年说着，转头望去，看见顾瑾琼仍旧是那副淡然柔和的面孔，并未所动的样子。
顾瑾年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放了茶杯，道：“你甭看袁老太太替你说话，便真觉得她是喜欢你，她不过是为着陆家的颜面才偏颇了，日后若是再发生其它事呢？又或者，文歆嫁进来，非咬着你说你和陆琮不清不白呢？到时候你以为袁老太太还向着你？”
茶杯沉沉落在桌上，发出沉沉的声，敲得顾瑾琼耳朵瞬间嗡鸣。
眼前又出现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子，耳畔是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顾瑾琼仿佛又听到了文歆拽着锦帕，跪在袁老太太跟前哭诉，“老安人，我原是不想扰你的清静，只是那顾姨娘太过分了，她仗着如今的身孕，竟对我横眉冷竖，还讽刺我，说老爷喜欢的是她，我不过是讨母亲的喜欢罢了。”
顾瑾琼只觉得文歆荒唐，自己都自降身份，做了妾，更成日惊恐不已怀了身孕，想着要不要自缢，哪有这个闲心去刺她？
但袁老太太怎么说呢？
袁老太太只是叫文歆暂且忍耐，等自己生下了孩子，让文歆抱过来养。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要抱给别人？
自己都已经这样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顾瑾琼当时主意都打好了，如果真的要从她手中拿走这个孩子。
什么陆家名声，陆琮的仕途，这些她都不顾了，她非得把这事闹大，让外头那些人看看，这些素来被称为诗礼世家的陆家是怎么欺负一介弱女流的。
只是这样的场景始终没有等到。
自己因为烦忧过多，损耗了元气，导致胎儿早产，生下来就没了呼吸。
自己看着那团小小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已，可是郭氏派来服侍的王妈妈却说这是她的罪过，明明怀了身子，却还这样不思饮食。
她恨！
恨透这虚伪的一家人。
所以她红着眼，将死得僵青的孩子递给秋环，告诉她，“把这孩子给我送到陆琮手上去，必要送到他的手上，文歆，郭氏都不行，我得让他知道，他的罪孽，他是怎么害惨的我，害死了自个儿的孩子，还要让郭氏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后来呢。
后来她等来的不过是郭氏登门的训斥，还说她竟敢饶了袁老太太的清静。
所以袁老太太都知道这些事，但她选择不管，其实就是偏颇。
所以姐姐说得对，现在还好，但以后呢？谁能知道以后。
顾瑾琼默然下来，那满目的恨意看得顾瑾年心惊胆战，连忙改口，“是我糊涂了，依你的性子，能做多过分的？更何况文歆到底是文家的大小姐，这若是嫁过来，有了名分怎会和你斤斤计较。”
顾瑾琼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牵强，“姐姐，我晓得你的意思，我日后会尽量避着他们长房的。”
能避得了吗？
长房的袁老太太从来没有食言过，她既说了叫顾瑾琼一块游船，便定会叫顾瑾琼一块游船。
到时候若又发生磕绊，岂不是顾瑾琼吃亏？
回去的顾瑾年越想越难捱，忍不住将这事告诉了潘老太太，“外祖母，我寻思着得快点找妈妈了。”
将睡觉的潘老太太掣肘靠在秋香色的迎枕上，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清亮而温暄，“我这几日找了几个，正寻思着找个由头给琼姐儿瞧瞧，这事倒是个好的话头。”
顾瑾年听闻，吁了一口气，侃侃而笑道：“有了外祖母这话，我便将心落回肚子里了，外祖母乏了罢，我伺候您睡觉。”
潘老太太却摆了摆手，“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顾瑾年一怔，“外祖母您说。”
潘老太太微微支起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瞧着郭大太太这幅样子，她如此避着防着琼姐儿，莫不是因着这大爷对琼姐儿有心思？”
“外祖母您不知道？”
顾瑾年讶然，旋即点了点头，“也是，琼姐儿有什么事一向憋在心头，这大爷对琼姐儿的心思，也是我自个儿看出来的。”
潘老太太眸子动了动，笑道：“从前琼姐儿还小，不着急，更何况一家有女千家求，我便没想那些事，只是琼姐儿明年便要及笄了，也是时候要替她考虑一下亲事，前阵子还有媒娘上门来道，但太远，我没考虑，毕竟我一手带大的她，想着离自己近点，素日也好有个帮衬，不至于受欺负。那大爷……”
“外祖母。”
顾瑾年打断她，“我晓得您是什么意思，其实我之前也是这般想的，毕竟大爷对我们来说，也算是知根知底，更何况他学问上的造诣，日后难保不入相，琼姐儿与他当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我瞧琼姐儿的态度，她仿佛并不喜欢大爷，或者说怕极了大爷，还别说有个郭大太太，琼姐儿真过去，搅黄了郭大太太的打算，只怕过得会很艰难。”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瑾年抬起头，惊讶无比，“所以外祖母说琼姐儿少不得要去长房，外祖母是想让琼姐儿多和袁老太太亲近亲近，你想撮合琼姐儿和陆嘉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