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君摘下口罩和帽子,拨弄几下让头发重新变得蓬松。
孙亦栀侧首看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上长了明显的胡茬。
配上他那略显忧郁的眼神,竟有种别样的颓废性感。
“最近太累了吧?”
孙亦栀这次并没有开口就讲工作的事。
林敬君目不转睛垂眸看她。
良久,才答道:“还好,算是常态吧。”
算是常态的话,她又怎么会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疲累的样子呢?
孙亦栀想了想,“那我就长话短说……
岛屿那边希望我们可以在talking环节透露一下后续可能会深度合作的事。
当然了,这个只是口头上的友好协议,不是非做不可的。”
这是她和刘哲交换座位的主要目的。
当然,也算是幌子。
她的确很想和林敬君说说话。
不管说什么都行。哪怕是像在公司开会时那样也好。
只要能够真真切切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可以。”
林敬君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小问题。
双方本就建立了合作关系,并且他曾在会议上说过,与岛屿品牌方合作的事务由孙亦栀直接决定即可。
他甚至偏离重点地想道,这是否严启屿交待给孙亦栀的话。
不知他们俩一起工作的这些天,是否每天都出双入对?
严启屿一定很细心地把她照顾得很好吧?
虽然她原本就是一朵坚忍能干的倔强小白花,并不需要那些特殊照顾。
但是看到她这样的女孩,谁会不想要好好保护她呢?
孙亦栀见林敬君答应得那么干脆,一下有点语塞。
她还想跟他聊点工作上的事,但似乎没有什么其他需要向他特别说明的了。
“那……没有别的事情了。”
她抿了抿嘴,膝盖动了动,似乎有准备起身的迹象。
林敬君连忙握住她的手腕,“等等。”
又飞快松开了手。
还好头等舱座位具有一定的私密性,另一侧同排的乘客不会看到他们的动作。
孙亦栀的指尖几乎嵌入掌心。
“你……就坐这里吧。”
林敬君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清。
孙亦栀心中一喜,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笑,重新稳稳坐在椅子上。
“那阿哲怎么办?”
她想起刚才刘哲的外套被林敬君嫌弃地丢到后排的画面就不禁觉得好笑。
“不用管他。”
林敬君也终于露出一个欢喜的笑脸。
“你看上去好像成熟了几岁。”
孙亦栀眉眼弯弯地揶揄道。
这次她是光明正大地用眼神扫过林敬君嘴唇上方和下巴两处的青黑色胡茬。
林敬君本想回答“早上太匆忙没来得及刮”,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十五岁吧。”
“嗯?”
孙亦栀弯弯的眉眼蓦地睁大了。
她歪着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十五岁”。
但是这个数字听上去很耳熟。刚刚是……彼得黎说过类似的话。
反应过来后,她的脸一下就涨红了。
她完全没想到林敬君还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撩人的话。
林敬君看着她透红的耳尖,心情很是愉悦,嘴角根本压不住。
飞机即将起飞之际,刘哲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查看自已的座位。
却惊讶地发现孙亦栀又像上次那样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身上依然盖着林敬君的外套。
不可否认,那毫无遮挡的睡颜让他这个钢铁直男看了也直想用手指轻抚一下。
这么想着,他已经伸出一根食指,缓缓朝那水煮蛋般的脸颊而去。
啪——
然后他的手指就挨了一记毫不留情的拍打。
林敬君用利剑一样锋利的目光刺向他。
他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
刚刚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他居然想要感受一下用手指戳水煮蛋的脸颊会是什么滋味。
他挠了挠头顶,嘀咕道:
“上次Emma姐找我有事就算了,为什么这次他们讨论完工作了还不主动和我换回座位?”
而且,凭什么孙亦栀就可以享受林敬君的“披外套服务”?
他刘哲就是冻得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也只能靠自已的手掌和手臂摩擦生热?
他碎碎念的声音惊扰到了林敬君。
林敬君扭头瞥了他一眼,做了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动作。
就连让他“闭嘴”的手势都变得凶狠了。
林敬君啊林敬君,你变了,以前好歹还会竖起一根食指礼礼貌貌地让我闭嘴。
“阿哲,你在瞎折腾什么?没听见人家空姐让坐好系好安全带吗?”
脑袋倚靠在座位上的艾玛珊也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瞟他。
艾玛珊啊艾玛珊,你也变了,你连睁开两只眼睛瞟我都嫌累了。
刘哲长叹一口气,认命地重新坐了下来。
他用壮实的腰背、屁股和手臂仔细感受了一下椅子,喃喃自语道:
“这张坐着也很舒服啊。”
这一趟航班飞行得很平稳很顺利。
孙亦栀前一个半小时几乎是一动也不动地睡着了。
就连微微朝向林敬君的脑袋弧度也没有改变过。
林敬君竟然也足足看了她一个半小时。
除了有空乘人员或其他乘客经过的时候,他才会装作不经意地收回目光以外。
他从未想过,时间还可以用来这样“浪费”,这样“消磨”。
但心中只想把上个礼拜没见到她的那些时光填补回来。
孙亦栀今天用两根发夹将两侧头发向后固定,微卷的中长发自然垂落在肩上。
配上化了淡妆的脸蛋,整个人看上去精致又纯欲。
额头上的几丝碎发,在飞机起飞后,就被林敬君悄悄拨到了一侧。
她在岛屿总部办公的时候,不知是否有午休?
也是像这样毫无防备倒头就睡吗?
严启屿如果看见这样的睡颜,也会像自已一样心神荡漾吧?
看着孙亦栀的脸,林敬君的思绪渐渐飘远。
忽然,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睁开了。
毫无预兆可言。
但一改往日的明亮,孙亦栀的眼中带着几分迷糊。
“是你啊。”
她咧嘴一笑。
右手从外套伸了出来,摸了摸林敬君的脸。
粗糙的胡茬扎到她手掌的细嫩皮肤,令她不由得微皱眉头,嘟着嘴把手缩了回去。
紧接着她的脑袋歪向了另一边,再次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林敬君愣了好一会儿。
刚刚发生的一幕过于仓促,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
以至于他都怀疑那是不是由于自已长时间盯着孙亦栀看而产生的幻觉。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仍留有柔软触感余温的脸颊。
那是孙亦栀的指尖刚刚抚摸过的地方。
看来她只是短暂地睁了一下眼,连短暂清醒都算不上。
林敬君宠溺地笑了,摇摇头,再次为她盖好外套。
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林敬君转了转由于长时间扭向一侧而变得酸痛的脖子。
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负责睡上半程,一个负责睡下半程。
等到他闭上双眼的时候,身旁的孙亦栀终于悠悠转醒。
孙亦栀眨了眨眼,坐直了身子。
肩上披着的外套随之滑落。
她低头一看,认出来是林敬君的衣服。
侧首一看,衣服的主人正抱着双臂倚在座位上。
帽子和口罩被重新戴在了脸上。
只露出阂上的双眼。
她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梦境中的一个画面。
她在一片橙色花海中奔跑,那里满是她最喜欢的蝴蝶洋牡丹。
她似乎在追一个人。
追了很久很久,都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微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额角的发丝撩得她皮肤一阵酥痒。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是林敬君那张满是胡茬的脸。
她开心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张脸。
胡茬刺得她缩了缩手。
那触感竟然真实得可怕。
孙亦栀悄悄举起林敬君的外套嗅了一下。
那熟悉的木质香气令她沉醉,令她欢欣不已。
懵懵懂懂之间,她大概明白了自已的这份欣喜是来源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