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夭把药丸倒出一粒,递给妇人,又另外给她倒出几粒:“这些你收好,他的情况严重,还要再吃几次。”
这时有后面一位不惑之年的男子走过去问:“姑娘,你手里是什么药?”
林夭道:“伤寒药。”
他道:“也给我几粒吧。”
郎中讲究确诊给药,林夭问:“是你病了吗?”
男子指向一侧:“我内人。”
一位夫人靠在树上不住咳嗽,林夭过去给她把脉,也是伤寒,便也倒出几粒药丸给她。
这时后面不少流民往这里聚药药丸。
“姑娘我也得了风寒,给我分一些药丸吧。”
“郎中,我们孩子也病了。”
一下涌过来这么多人,林夭小脸紧绷一起:“邵郎君,你回马车去。”
伤寒传染,她担心传染到邵老夫人,老人身体差又心疾,万一路上再感染风寒可就麻烦了。
邵若瑜盯着她,踌躇着:“夭夭姑娘,你别诊脉了,给他们一人份一些药丸就行,让他们有症状就吃,你回来。”
“安兄,让夭夭姑娘回马车去。”
他是担心林夭的安全,担心她被传染。
林夭周围围了一圈的流民,萧九宸快步走过去拨开流民,挡在林夭一前面,出声引导流民:“不要围这么近,想要药丸排成一排。”
林夭挨着为几人诊了脉,确定都是伤寒,给他们挨个发了一些药丸。
医不死只是准备了一些他们路上的药,量不多,发了五六个人,药罐里只剩下五粒,伤寒流行情况下,只怕他们后面也会用到,理智来讲该留下最后五粒,可又看着流民可怜。
林夭握着药罐犹豫之际,排在最后面的一个汉子,悄悄推了他身侧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跑的林夭跟前一把就夺过药罐。
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把林夭吓的身子一颤。
萧九宸厉声呵斥那个少年:“你做什么!”
随即上前把林夭拽到自已身后,凤眸含着厉色,扫过每个流民警告他们不要冲动。
这时,一个年岁稍长的老者开始责怪刚才抢药的少年:“人家郎中好心帮我们,我们不给银子便罢了,怎能还去抢。”
不少流民都开始附和,汉子和少年被人骂的红着脸往一侧溜走。
林夭手里空空,歉意道:“各位我的药丸已经发完了,不能帮大家。”
邵若瑜原本已经回到马车跟前,见到少年抢药,也走过去挡住流民:“夭夭姑娘,你回马车去。”
没药了,林夭也无法再帮助他们,只能往马车回,回到马车跟前,邵老夫人已经吩咐她的小丫鬟端了温水让林夭净手。
流民一看没药,也都散了,萧九宸和邵若瑜也回来净手。
邵若瑜一边净手一边感叹:“救济流民要朝堂出政策才行,靠个人能做的有限,朝堂不管只怕后面会暴乱。”
林夭担心更严重的情况发生:“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我怕出冬瘟。”
瘟疫比暴乱更可怕,瘟疫一旦爆发传染性强,百姓缺医少药,这才致命。
萧九宸眸色沉沉扫过流民,更坚定了他到肃州的决心:“咱们还是启程吧,我刚刚问打问过,再往前走是阜城,想赶到那里投宿,路上还要走快一些。”
邵若瑜道:“好,我让前面的走快些。”
*
一路快行到申时,林夭便开始感觉身上出现发病的症状,她找出披风披上,又倒了一些水喝。
寅初,邵若瑜勒马等着萧九宸走近:“安兄,这里流民太多,预计还有两个时辰才能赶到阜城,如果此时停下用晚饭,一方面不安全,另外我怕这一耽误,到阜城城门关了,流民多,一般城镇为了安全会早关城门。”
萧九宸道:“那便直接走,咱们几个便不吃了,老夫人和夭夭她们在马车上,吃东西方便呢饿先吃带的食物将就一下。”
邵若瑜道:“好,那便如此。”
他骑马过去又把情况给邵老夫人禀,邵老夫人从马车窗递出来两个橘子。
邵若瑜拿着橘子骑马到林夭的车窗跟前:“夭夭姑娘,我母亲让我给你拿来两个橘子。”
林夭撩开窗帘接过橘子:“你等下。”
把橘子放在几案上,几案上放着一包银丝糖,是萧九宸在之前客栈住时给特意给她买的,拿出几块放在盘里,端着递给邵若瑜:“把这些端给老夫人吃吧。”
邵若瑜笑着接过银丝糖给老夫人去送。
这会儿,林夭身体更不舒服了,身上发冷,这是发烧了,她拉紧披风,把自已裹严实靠在车壁上。
落日熏晚霞,余晖映照远处的古塔。
本是美景,融入枯树,流民佝偻的身影,尽显沧桑。
“咳!咳!”
萧九宸回头:“夭夭你怎了?”
林夭端起水,喝了一口润嗓:“我无事。”
萧九宸蹙眉头:“你也得伤寒了。”
他勒停马车,弯腰进入车厢,手搭在林夭的额头:“有些发热。”
“再没药了吗?”
林夭摇头。
萧九宸把软枕给放好,扶林夭躺下:“你躺下会舒服一些。”
又给拿出衾盖在她身上,转身拿出水袋,倒了一盏水,指尖传出的凉意,让萧九宸的眉头皱的更紧,早上在老汉家带的热水,现在早凉了,可再无办法,把冷水喂到她唇边:“到了城里我给你去寻郎中。”
林夭接过杯子:“我无事,还要赶路,义兄去赶车吧。”
萧九宸又叮嘱了一句让她睡着,就出去赶车了。
因着林夭的这边生病了,马车又加快了速度,戊时赶到城门,进城的时候,守城门守卫还在说,他们干得巧,马上要关城门了。
进城就近寻了一间客栈,马车等在门口,萧九宸和邵若瑜进去看房间。
房间定好,邵若瑜过去扶老夫人,林夭听到动静从车厢出来,萧九宸正好走到马车跟前,林夭以为他要扶她,伸出手,他的大掌却再次掐在纤细的腰上,把人抱了下去。
林夭默着跟在他身旁,往客栈里走,心里琢磨着得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这义兄妹之间的言行举止可得注意些,虽然自已问心无愧,可终究难抵世人的嘴。
走到楼梯口,前面的萧九宸停下,朝林夭伸手。
林夭视线落在摊开在眼前的大掌,掌心宽厚,因着习武的原因,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茧,修长如竹节的指微微向上弯,她的手放进去的时候,会被完全包裹。
林夭的手并没有放上去:“义兄不用扶我,咳!咳!”
萧九宸唇角抿一下,往后退一步,握住她的手臂:“走吧,身体不舒服就早些回房歇息,你安顿好,我就出去为你寻大夫。”
到客房门口,萧九宸推开房门,扶着林夭躺到床上,还贴心的给她把软枕垫在身后,又拉过衾盖好:“我出去寻郎中。”
林夭抬眸望向他:“不用请郎中,我开张方子,照着抓药便可。”
姝丽的小脸带着淡淡的病容,说话声音时柔柔的嗓音略带沙哑,萧九宸心里生出一种想法,她现在像美丽的琉璃,易碎感。
这一路都是她照顾他,照顾偶遇的病患,他萧九宸却从不曾忘过,他是他的王妃,该身旁仆从无数,是应该被精心呵护的人。
这是他欠她的,他沉默着转身,到桌子上取了纸笔递给林夭。
林夭看出他的紧张,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他,顺带安抚道:“一个小伤寒,没什么大事,义兄不必这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