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若瑜在床上烙了一夜的饼,萧九宸自然也没睡好,他只会装作一切如常。
“邵兄,咱们起吧,收拾一下早些上路。”
邵若瑜终归是个君子,再说他对林夭有好感,也只是他个人心里的一点心思,如今知晓人家是未婚夫妇,他除了遗憾,再无想法:“好,我先出去看着给马车补充一些水。”
庄户人家起得早,老妇人已经和大儿媳为大家煮了粥。
等林夭和邵老夫人出去,殷勤的招呼她们吃饭,大儿媳还拿出了腌制的肉,这样的年景,百姓除非节庆才会吃肉,今日是特意招待他们。
大家都知道农户过日子不容易,几乎没有动肉。
大儿媳夹起一大块肉片放在林夭的碗上:“昨夜麻烦姑娘给石头看病,你给的药丸真好,只吃了一顿,孩子烧便退了。”
林夭晓得孩子病好了也很高兴:“药好用的话,待会儿我再给你几粒,你可以留着备用,成人也可以服用,成人服用一粒便可。”
大儿媳退回去坐后,林夭开始吃粥,粥上的那块肉她没有动,别人不吃肉,是为了给农户省着,林夭是不吃肥肉,她爱吃肉,仅限于海鲜牛鹿鸡鸭等,吃不得猪肉的肥肉,吃一点胃里就反胃。
粥才喝了一半,碗里那片肥肉还在呢,大儿媳为了谢她,特意给她夹了最大的一块,足有二两重。
林夭这会儿可不敢吃,生怕吃肥肉胃里不舒服,把粥剩下了,这样的年景,灾年一粒米都来之不易。
她心里琢磨着,得先把粥喝完,就算不喜欢也得把肉吃了。
要是在别的地儿,不吃也就算了,可这是在农家,人家为了表示感谢,把压箱底的肉都拿出来了,她要是不吃,人家不得觉得她嫌。
萧九宸看了她一眼,筷子伸进她碗里,把肉夹走放到他自已碗里,又给林夭夹了些萝卜菜,然后就把那块肉给吃了。
整个被农家的老妇人看到,她笑着道:“这个姑娘品性真好,一块肉都要留给兄长吃”
林夭一怔,随即舒爽地眯了眯双眸 。
萧九宸也无声勾了勾唇角。
用过饭,众人一起把住的房间收拾干净,开始往马车上装东西。
老汉家的衾不够用,昨夜都各自把马车上的拿过来盖,加上补充的一些水,要往车上拿的东西还挺多,邵家仆从多,邵若瑜便过来帮着萧九宸往马车上拿东西。
搬好东西,邵若瑜去扶着邵老夫人上马车,老夫人早就瞧出儿子脸色不好,关心地问:“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邵若瑜顿了一下,小声道:“安兄跟夭夭姑娘不是兄妹。”
“喔,”老夫人低声应,“我早看出了,那个郎君瞧夭夭姑娘的眼神都不像兄长,盯得紧呢。”
“儿,每个人有自已的缘法,后面总会遇到你心仪的。咱们与安郎君他们结识同行,相互关照,这也是缘法。”
邵若瑜淡淡一笑:“儿子知晓。”
马车又开始重新上路,萧九宸之前在山上时还想着,先跟林夭做兄妹,如果起事成功了就要她做皇后,万一没有成功也不至于连累她。
他的想法又变了,这一路走来,从她喂他第一口馒头开始,再到后来为了他,不惜以身去引千牛卫,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走进了他的心,沾满了他的整颗心。
为了她,他一定会打回都城。
他在军中五年,一场场硬仗打下来,在军中的威望早就树立,就算他交出了兵符,军心在他这里。
民心也没有问题。
他皇爷爷那一代,便宠信奸佞之臣,不喜朝政,贪图享乐,不断扩充后宫,增加赋税。
到他父皇那一代,倒是一个专情,只喜欢贵妃,但是朝政上不但没有任何建树,贪腐的官员越来越多,朝中为了利益形成派系,萧景还是太子之时便参与到买卖官职之中。
历经两代昏君,百姓早苦不堪言。
今年西北大旱,南方水涝,萧景帝才继位,便又增加了一成赋税。
这样的境况,内忧严重,按理说最担心此时再发生外患。
他竟然为了疑心,直接想把他杀了。
大元的边境全靠安家将镇守,早年萧九宸舅父战死沙场,安家长子后来也战死沙场,到如今安家只剩下一个小将军,这些年,一直是萧九宸在边关统领运筹。
只要他不在,军心涣散,等于边境松动,如此危险,萧景都敢杀他。
呵!这也是萧景宣他回京,他轻心的原因。
萧九宸一直觉得,太子针对他无非争抢皇位,现在都穿上龙袍了,要杀他没必要这么急,怎么着也得等过段时间吧,等朝局稳定了,有了能替代他的将领再说。
萧九宸微微挑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身为帝王,心胸与格局至关重要。萧景如此作为,大元若落于他手,受苦的必是百姓。即便不为报私仇,他也绝不能再让这等昏君执掌朝政。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萧九宸这里。
到了肃州,只需待众下属汇合,先操练军士,制定计划,一块地盘,一块地盘的扩充稳固。
等打到都城,他要把萧景和贵妃一点点的清算。
把这些年母后在他们那里受的委屈全部加倍讨回来。
“义兄该服药了。”
林夭从车厢出去了,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掌心放着一粒药丸。
萧九宸漆色眼眸凝视她,张口等着她把药丸喂进去。
林夭等他把药丸含在口里,又给他喂了一些水。
赶路这几日,歇息时他自已吃药,但凡正在赶马车,就会让她喂药。
邵若瑜起马过来了:“安兄,这流民越来越多了,你说朝廷怎么到现在不赈灾?”
萧九宸冷哼一声:“大旱是从春季开始,朝廷如果想管,早该有动作。”
邵若瑜摇着头叹气:“马上入冬了,让这些流民可怎么过。”
西北洞里寒重,饥寒交迫,不知要死掉多少百姓,思及此萧九宸面色冷沉。
邵若瑜沉凝片刻,叹息一声:“安兄,新帝登基,理应有所作为,以立政绩,然此陛下不知作何规划……”
他心中暗自嗔怪萧景帝昏聩,然而这般言语,不能宣之于口,此刻寻常之人皆会心生无力之感,只恨自身权势微薄,不能帮到流民。
这么多的流民真是眼看着没有什么办法。
即使他到了地方任职,主簿说话没有任何力度,还是什么都做不得什么实事。
二人交谈之际,路旁领着三个孩子前行的妇人,突然失声惊叫,她最小的孩子绵软无力地向地上倒。
林夭从车窗看到立马喊停车。
萧九宸勒停马车,林夭从车厢出去,准备提着裙摆下马车之时,萧九宸大掌直接掐她腰上,把人提起放在地上。
林夭被他的举动惊诧呆望着他,就听那面妇人抱着孩子正哭啼,林夭也顾不上被他抱的事,快步奔去路旁去看孩子。
“孩子怎么了?”
妇人抽噎道:“昨夜我们在一处破庙宿了一夜,半夜孩子便开始发烧,估计是被冻的。”
林夭把了一下脉:“是风寒,我这里有药,你给他服用了就会好。”
萧九宸把药箱放在林夭跟前,又回马车里去取水个孩子服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