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秋白闻令,抛开斗笠,拔出利剑。斗笠之下还戴着面具,只见他踩着峭壁,剑尖划出一道道火花,电光火石般向下追逐我和武蔚。
沉默许久的我顾不得那么多,突口而出:“喵——喵(武蔚,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
武蔚脸色煞白,刚强行睁开眼睛,却用力翻身。我以为他怕高。等他翻过来后,我才看到下面十余丈处有好多棵树,酒囊已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
我俩落在树枝上,耳边全是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清脆声。不知何时,酒囊已挂在武蔚脚上。
武蔚弱小的身板皮开肉绽,已神志不清,却面带微笑。顺着他的视线,只见秋白身披流光,踏风而来。
树枝的下面还是树枝,层层树枝的阻碍,延缓我和武蔚的下落。
秋白抓住时机,一只手抱住武蔚,下滑几丈后,方停在一棵大树上。
停下后,秋白没瞧我及昏厥的武蔚一眼,若有所思地拿起武蔚的酒囊,一副见着老友的模样。他拧开酒囊,喝两口之后,感叹:“宿命,剪不断,理还乱。”
随后,秋白在武蔚身上轻点了三下,为其点穴止血,并拿出一个小药瓶。武蔚的伤主要在背部和侧面,需要趴着上药。
秋白试图从武蔚手中拽出我,可是,拽不动。他索性将武蔚趴着扔到有三个岔枝的树枝上。接着,他跃到空中,倾倒小药瓶,药粉一部分落在武蔚背上,一部分随风飘散。
秋白敷衍地上完药,在我眼皮子地下,大张旗鼓地翻武蔚的包袱,拿出五香牛肉,坐在另一棵树上视若无人的吃起来。
武蔚趴在三岔树枝上还算稳妥。
我的处境则不妙——我悬在空中,只要武蔚一松手,便会继续往下坠落。
我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到后来的生无可恋,反复地叫着一句:“喵——喵(武蔚,千万别松手)。”
我一边叫,一边想整理这两天的所有事情,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思绪,心里一直担心着,万一武蔚松手,秋白会不会救我。
煎熬的时光总是无限绵长,我在担惊受怕中整理了些眉目。
遇见武蔚并非巧合,自已和武蔚一定有渊源。花秀行,或许知道什么,但他太危险,最好不见。眼前的这个秋白,不像听人摆布的人,他认识酒囊,或许是武蔚说的那个人。
两个时辰后,武蔚动了动,总算有苏醒的迹象。
我连忙叫:“喵——喵(武蔚,闭着眼睛,抱紧我,听我说)。”
武蔚是个乖孩子,全部照做。可是,我还没说出下句话。秋白已将武蔚拎起,让其站在大树的主干上。
我改口说:“喵——喵(别怕,别松手,不要和我说话。我们在悬崖半腰的树上,慢慢睁开眼睛)。”
秋白没等武蔚睁眼,便说:“我是秋白。武季月是你什么人?你的酒囊有什么用?”
听到武季月这个名字,武蔚瞬间不害怕,高兴地回答:“秋白哥哥,感谢救命之恩。武季月是我姐姐。酒囊是酿醋的容器,酿醋的原料是辛辣的酒,这是我和姐姐的秘密哦。你是那个送她酒囊的人吗?”
我说武蔚不像个小酒鬼,却总带着酒上路,原来那酒囊能把酒变成醋。
秋白微微点头并说:“我还委托她保管一块淡绿色玉佩。”
我认真的听着,心里窃喜秋白会保护武蔚,而且秋白武功还不错。
但有时候,我觉得武蔚一点不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比如此时此刻,他刚刚经历过生死,身上伤痕累累,现在人还在半空的树上,我都还心有余悸,他竟能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武蔚用一只手拿出绿萼玉佩,将绿萼挨着秋白说:“我得测试一番。开始吧。”
我配合的叫:“喵——喵(请叫我神喵)。”
秋白毫无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武蔚。
“秋白哥哥不是玉佩的主人?”
秋白面无表情地说:“聒噪,收起来,吃东西。”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武蔚不敢继续问,只能听话照做。
我们没吃几口后,秋白没打声招呼,直接扛起武蔚,背上包袱,把我塞怀里。武蔚赶紧双手护着我,那一身酒气熏得我又无法喘气。
秋白并没有带着我们继续往下跳,而是横跃树枝。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继续测,后来鼓起勇气,大叫:“喵——喵(你能听懂我叫声。你答应过武季月保护武蔚。你为什么不承认是绿萼的主人)?”
太阳已落山,天空昏暗,但光线犹在。我连用三个你,武蔚似乎听着有些不适。他皱着眉,低下头,往下一看。
不看还好,一往下看,武蔚身体发颤,额头冒汗,手勒得更紧了。我是真的呼吸困难。
秋白沉默,停在树枝上。惊起附近百余只鸟,一阵风起,落叶满天,杀气腾腾。
秋白看我一眼,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
可我没听到特别的动静,前面有人吗?如果有人,对方一定是个高手,秋白似乎在等待其现身。
静默良久,树林里有了动静,我的心随着动静上蹿下跳。
树林里的声音没有丝毫凌乱,动作娴熟,铿锵有力,越来越近。
最后,终于得见庐山真面,树上窜出的,是只野猴子,别无其他。
武蔚噗嗤笑出了声,刚笑一声,他的伤口便皮开肉绽,没法笑出第二声。
而我,我的小心脏在百鸟齐飞时,已开始狂跳不止,加上在半空几个时辰的惊吓,娇弱的身体最终承受不住,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