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子和伙计争吵的那道菜,鱼身上下如白色的刺猬,鱼肉缝里洒满姜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鱼肉少了一小片。
我大声的叫道:“喵——喵(我知道来龙去脉。你们能听懂我的叫声吗)?”
环顾一圈,除了武蔚,没有人被我的叫声吸引。大堂的人虽多,看来都听不懂我的叫声。
其他桌的人,停杯投箸的少,把酒言欢的多。停杯投箸的人,也只是看着争吵的两人。
伙计大声吆喝起来:“来来来,大家过来评评理。”
这声吆喝将其他桌的人引过来不少,还有进出客栈大堂的人,甚至门外的路人。
伙计见人群聚集,接着说:“大家看这桌上的鱼,肉白如雪,晶莹剔透,色香味俱全。张胡子已经吃了一筷子,想赖账。”
张胡子气急败坏,用粗壮的手指着桌上的鱼咆哮:“这是死鱼。”
“这大伙都看到了呀,它是死鱼,还被蒸熟了,鱼头到鱼尾自然弯曲。可不敢让你生吃活鱼。”伙计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们哄堂大笑。
张胡子拿出一把没开刃杀猪刀,对着伙计说:“谁笑送谁和死鱼作伴。”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嘴还没闭上,人已转身欲躲开。武蔚却用手护着我的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伙计见状,哀求说:“张胡子可使不得,放下刀,你平日里是最和气的。要不这么着,今天的饭钱,我悉数退还,这份鱼送你了。”
真见不惯伙计这副小人嘴脸,偷奸耍滑,得了便宜还卖乖,欺负老实人。
我对武蔚说:“喵——喵(留住这些人,咱们帮帮张胡子)。”
武蔚兴奋地站上板凳,吆喝道:“大家请留步,今日之事,我有话要说。”
武蔚稚嫩的声音并没起到作用,部分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出了客栈。
“喵——喵(伙计应当双倍赔偿张胡子)。”
武蔚大喊:“伙计扮猪吃老虎,坑骗张胡子。张胡子有苦说不出,快来看看呀。”
散开的人又聚集起来,张胡子见状,也收起了杀猪刀,伙计的脸色红如猪头。
看热闹的人中,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问:“小公子,此话怎讲?”
“喵——喵(这伙计今日只买了两条活鲈鱼,一条在小厨房,一条在雅间,长胡子这条是以次充好的死鱼)。”
武蔚一字不落地重复了我的话。
伙计驳斥道:“瞎说,你眼睛又没长我腿上。”
“喵——喵(叫你们掌柜来,掌柜知道有几条活鱼)。”
武蔚重复了我的话。
伙计吼道:“掌柜在小厨房忙,没空过来。做菜的鱼都是死鱼,早死晚死都一样,我怎么坑骗张胡子了?”
白衣服旁边,一个穿灰衣服的人回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像人也会死一样,寿终正寝和死于非命能一样吗?”
张胡子补充道:“今日我付了十倍的钱,点名要新鲜的活鱼。”
白衣服的人说:“拿死鱼糊弄,福顺客栈的规矩得翻倍赔偿。”
张胡子激动地拿出杀猪刀,又对着伙计说:“赔双倍,不赔我拆了这店。”
一个小老头慌慌张张地挤进人群说:“客官息怒,鄙人是本店的掌柜,有话好说。”
掌柜拿起筷子,尝了尝桌上的鱼,“啪”的一声将筷子按在桌上。
伙计立马跪地向张胡子求饶说:“小的一时鬼迷心窍,立刻按本店规矩赔付。”
说完,伙计将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张胡子扬眉吐气地收下银子,收起杀猪刀。
灰衣服的人说:“这伙计想私吞了赔偿,可不能轻饶。”
旁边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起起哄说:“对呀,这是在砸你家的招牌,不能轻饶。”
掌柜点头哈腰地说:“诸位放心,定当严惩不贷。”接着,他向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灰溜溜地退下。
掌柜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我听着说了跟没说一样。看热闹的人却偃旗息鼓,纷纷各归各处。
当众不惩罚,事后想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过且过,一丘之貉。
张胡子拿回了脸面,也没追究伙计,对武蔚说:“多谢小公子。对面的甜羹,味道甚好,小公子可赏脸随我去吃一碗?”
武蔚抱着我跳下板凳,说:“甜羹,好呀。”
话音刚落,花秀行的两个手下突然出现,一边一个,架住张胡子,二话不说,将其赶了出去。
我想尝尝张胡子说的甜羹,更想甩掉花秀行的手下,唉,一切皆为妄念。
张胡子用餐的桌子也被店里其他伙计给收拾出来。
这张桌子靠近大门,我让武蔚把我放到桌上。
我大声的喵喵叫,还不死心,期待有人能听懂我的叫声。
花秀行的两个手下,凶神恶煞的,像门神一样,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别的一概不管,只是静静地盯着我。
福顺客栈里鱼龙混杂,有形形色色的人。人多的地方消息也多,我喵喵叫得着实无聊,也听听别人说的,总算知道了如今是何年。
如今是建绍八年,天下四分五裂,政权更替频繁,两大势力对峙——中原肖氏和古月符氏。
中原肖氏,是个既老又新的政权,老政权由盛世到灭亡只用了三年。新政权刚建立八年,重文轻武,内忧外患,统南方。
古月符氏,原本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以渔猎为生。古月人善骑射,八年前,阴差阳错灭掉肖氏老政权,并俘虏老皇帝,辖北方。
我们如今在南方,北方被古月人控制,很多北方中原人也迁移或避祸到此。客栈里的人也是天南地北的口音。
有一桌的闲聊吸引了我和武蔚。
一个穿灰蓝色衣服的人说:“据说当时江面上风平浪静,只见黑夜之中一道绿光划过,然后船便沉了。沉船案已上达天听,你觉得此次的沉船圣上会派谁查?”
另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回应道:“王知州下落不明,此次沉船十分诡异,得花国师亲自出马吧。”
“我看不见得。大理寺少卿沙羽,人称解语沙,断案如神,是他也未必可知。”
“沙大人身体不好,身份特殊,这种大案不会交给他吧。”
“要不咱哥俩打赌,谁输了谁下次请喝大酒,不醉不归。”
“来,就这么说定了。”
花国师是花秀行的父亲,可不能让他来查。
武蔚突然捂着肚子说道:“神喵,我们走吧,我想如厕。”
“喵——喵(我在这儿等你,说不定会听到有用的消息)。”
武蔚离开后,我在桌上一边喵喵叫,一边屏蔽掉那些家长里短、论人是非的话。总算听见有用的闲聊。
靠楼梯口的一桌,一人问:“福顺客栈今天的人似乎比平常多。”
另一人回答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丘老先生会来客栈说书,讲的是轩辕派炎大姑娘。炎大姑娘的故事,我百听不厌,特意邀请你一起听。”
轩辕派炎大姑娘,花秀行的妻,也是炎谈昏迷十年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