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斌斌软糯的语调,却说出了阴森森的威胁。崔柯哭丧着脸,看向正在收菜擦桌的吕三,满怀希望地问道,“这真是道上的规矩?”
她期望吕三的回答戳破黄斌斌的谎言。
吕三点头,“真的。”
他朝坐在地面的黄斌斌扫了几眼,接着说:“白骨小儿鬼最是难缠。他还跟你阿奶有过节,你不帮他把事办了。你这辈子别想过好一天。”
崔柯听到是阿奶欠下的债,立即说:“我打电话给阿奶。我给你找她,行不行。”她示意黄斌斌松开她的腿,她进房间拿手机。
“首先,你联系不上你阿奶。其次,是你把他带回家的。现在他是你的债了。”吕三眉眼不抬地说道。
“他能拿我怎么办?整天吓我玩?”崔柯反问吕三。心里头却想着,今天是第一遭才给吓坏了,天长日久地看多了也能习惯,并不碍事。
“你带过孩子吗?”吕三收拾完了桌子,用干净的抹布擦擦手后,又问,“你手机放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崔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吕三说:“我今年才多大,我还是个孩子呢,我疯了想不开给人带孩子?”
她回想了几秒,“手机应该是放在床头。”
吕三说帮崔柯拿手机,抬腿走了。剩下崔柯和黄斌斌,大眼瞪小眼。崔柯闹不明白,吕三帮她拿手机干嘛?
黄斌斌也不说话了,一脸笑眯眯地望着崔柯。
吕三拿了崔柯的手机回来,只说让崔柯了解了解别人怎么带两三岁的孩子。他的语气正经严肃,不容置喙。崔柯虽然不知道吕三,为什么要让她了解这些,但还是去搜索了相关信息。
还没看几个视频,崔柯就被那些孩子的行径,气得不行,耳朵也被哭喊声震得嗡嗡作响,脑壳痛。
她放下手机说:“哎呦我去,你让我看这些干什么呢。我看得难受死了。”
吕三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他留下来了,以后你每天都得过这样的日子,小儿鬼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崔柯背部发寒,脚上用力,抬起腿想甩开小腿上的黄斌斌。黄斌斌却跟小猴子似的,三两下攀爬到了崔柯的背部,手脚并用搂住了崔柯。
“他估计刚苏醒没多久。现在还能维持成年人的智力,但随着时间发展,他会倒退回到两三岁孩童的智力。这就意味着,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孩子,他的需求你必须满足。
直到你死,他才会恢复成年人的智力,寻找下一个寄主。所以白骨小儿鬼,要不趁着他清醒时,帮他达成心愿,让他脱离白骨状态去转世投胎。
要不就养育他一辈子,直到他将你活活耗死。只有这两种方法,别无他路可以走。”吕三面色逐渐沉重起来。
他接着说,“平嫂今天没看见,是因为小宝没死。如果你今天没阻止他们,小宝会溺死在河里。等小宝死了,平嫂就会看见他了。她会心甘情愿地照顾他,养育他。
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平嫂就会被他耗尽心力精气,到濒死之前还会牵挂着他,担心无人再照顾的婴孩该怎么办。最后,她死时会甘之如饴地将魂灵赠予他吞食。”
夏末燥热的空气里潜伏着危机,平缓的河流诱惑着懵懂的孩子,每一滴水都在轻晃身躯,欢迎下水的孩子们来到死亡地带。它们愿意温柔和缓地将孩子们窒息。
崔柯的身体止不住地抖颤,她身后的东西,不是一具会动的枯骨,不是爱作弄人的小儿鬼,是实实在在的恶魔。它咀嚼的是每一个饱受丧子之痛的灵魂。
“哎!你抖什么,我可没做过这事。”黄斌斌的声音从崔柯的背后传来,娇嫩的嗓音略带愤恨地说:“要不是你阿奶,说不定我现在早就投胎转世了!”
“你给我下来。我知道你的厉害了,我跑不了。”崔柯极其想甩开身后的“恶魔”,她的内心里既充满愤怒又拥塞着恐惧。
黄斌斌心有留恋地慢慢地从崔柯的背上下来了,“你的背好温暖。无论是触感还是味道,都像是我妈妈。”
崔柯被黄斌斌的“高度评价”恶心坏了。她站起身在原地蹦跳转圈,想要抖落黄斌斌可能留存在她身上的痕迹。同时凶巴巴地喊:“我18岁!18岁的妙龄少女,你说有妈妈的味道,你胡扯!”
“我妈生我的时候是16岁,我最早的记忆是在我妈妈的背上,那时她也就十八九岁!”黄斌斌不甘示弱地回喊。
两人互相扯起嗓子,来回争吵。胡乱说些没有含义的话,到最后演变成你来我往的叫骂,诸如:
“……你的头发跟烂海带一样,风一吹,不知道的人以为鱼成精爬上岸了……”
“……你长得跟胖头鹅似的,头那么大,手手脚脚肥成猪蹄……”
“胖头鱼也好过你,你的脑子只有核桃仁大,听说你高考数学0分,让一条狗去考,狗都能选对一道选择题……”
“……你看你的嘴巴,肥肥肿肿像烂掉的番茄,难怪说出来的又酸又臭!你是一个烂番茄、烂西瓜、烂茄子……”
“你吃饭还掉饭粒,你衣服上的饭粒是不是留来做宵夜的,脏兮兮,你是烂芒果、烂臭虫、烂苹果……”
吕三站到两人中间,双手伸长叉开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他们俩喊得脸红脖子粗,手舞足蹈地像在跳大神。
他先将崔柯压回椅子上坐好,转身拿了桌上的茶递给崔柯,“喝茶润润喉咙,你嗓子都喊哑了。”再指挥黄斌斌坐到对面的凳子上,说:“你说说吕阿奶,她怎么欠你的了。”
黄斌斌人小,凳子高。他两手撑在木凳上,双脚划拉了几下,才在木凳上坐定。他葡萄似的大眼,满眼委屈说:“吕翠竹,真不是好人!
我那年刚成白骨,萌发了意识。才幻化成小娃娃呢,第一个撞见的人就是她。她那时看起来很和蔼,像是爱照顾人的大姨。她见到了我,表现的是爱不释手。
她摸摸我的脸,捏捏我的手臂,直说自已快40岁了,唯一的遗憾是自已的孩子刚走了。”黄斌斌不知想到什么,气得眼眶里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