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为这片被鲜血浸染的雪原披上了一层凄艳的红纱。
凛冬的寒风似乎也感到疲倦,不再肆虐。
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落,落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上,落在莫里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咔哒、咔哒…”
靴子踩踏着焦黑泥土与碎裂骨骼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莫里斯从尸堆中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他身上的皮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凝固的血块和焦黑的痕迹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肠鸣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莫里斯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血狼军士兵也从不远处的“尸堆”中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士兵身材魁梧,浑身浴血,沾满血浆的重甲在夕阳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光芒,活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另一个士兵则更加骇人,他身上的盔甲破损不堪,露出里面同样破损不堪的链甲衫,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肠子,也不知道是人类的还是兽人的。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肠子还在微微晃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该死,饿死了!”
那名“肠子剑士”一边咒骂着,一边走到一具狗头人尸体旁,随后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长剑刺穿了它的头颅。
那尸体竟然还抽搐了一下,随后便没了动静。
显然,这也是个装死的家伙。
肠子剑士看着莫里斯和血浆士兵,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起来战线已经推到前方,回去吃点?”
那名“肠子剑士”一边说着,一边拔出插在狗头人尸体上的长剑,还嫌恶地在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上蹭了蹭,似乎是想把剑上的脏东西蹭掉。
血浆士兵没有理会肠子剑士,径直朝着后方走去。
莫里斯看了肠子剑士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
这不是血浆士兵冷淡,而是他不想再体会熟人死在自已眼前的感觉。
在战场上,朝夕相处的战友,可能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了避免这种痛苦,他选择不去产生友谊,不去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去。
莫里斯环顾四周,碎肉和内脏几乎将地面铺满,血腥味浓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场战斗至少造成了上万人的伤亡,而这,仅仅只是这场战争的开始。
但即便惨烈成这样,莫里斯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名逃兵,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在为了各自的信仰和生存而战至最后一刻。
这不是因为圣玛缔人素质优秀,也不是因为血狼军高层教导有方,而是……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给了莫里斯答案。
只见在军队后方,那片由扭曲焦黑金属和残破肢体构成的炼狱景象后方,是至少五千名全副武装,手持重火力的士兵。
他们身穿厚重的板甲,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如同钢铁洪流般,将整个战场的后方封锁得水泄不通。
那是圣玛缔军队的督战队,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阻止任何胆敢临阵脱逃的士兵。
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血狼军的精锐,甚至哪怕是血狼军的副团长罗根,胆敢后退一步,等待他们的都只有死亡。
不光如此,每一个士兵在入伍时,都会被告知,如果他们敢当逃兵,那么他们的家人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血统也将被打上劣等的标记。
在圣玛缔,对血统这虚无缥缈的事物如此看重的地方,此等刑罚,可以说是比死亡还要恐怖。
“真是…毫无人性…”
莫里斯看着远处那支冰冷的钢铁洪流,即使是他,也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圣玛缔的军队能够在这片亚里德大陆占下这么大一片区域,为什么那些兽人会对圣玛缔的军队如此恐惧。
“砰!”
沉重的军靴踏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几十名身穿重甲的士兵,手持比莫里斯整个人还要宽大的重型反器材火器,正朝着这边走来。
莫里斯能感觉到,上百条冰冷的视线正锁定着自已,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他头皮发麻。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感,仿佛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会被密集的弹雨射成筛子,连渣滓都不会剩下。
这些人除了督战之外,还兼职干着清理战场上“漏网之鱼”的活计,无论是装死的兽人还是试图蒙混过关的逃兵,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停下!你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没有在前线?!”
为首的一名士兵大声喝问道,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他看着莫里斯和另外两人,黑洞洞的枪口微微抬起,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莫里斯,第九团的三等兵,回来休息会儿。”
莫里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第九团的?”
那名士兵上下打量了莫里斯一眼,目光在他那沾满鲜血的皮甲和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戮”上停留了片刻。
他们了然,这种事情督战队见多了。
一些士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掉队,然后在战场上与大部队失去联系,最终只能靠装死才能活下来。
只要不是逃兵,他们一般都不会太过为难这些撤回的士兵。
即便如此,他们并没有因为莫里斯的回答而放松警惕,因为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谎言和欺骗无处不在。
但不知为何,他们从莫里斯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不敢直视莫里斯的眼睛,也不敢过多询问。
而且,莫里斯此刻散发的气息,哪怕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督战队士兵,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那种感觉,就好像站在自已面前的不是一个人类士兵,而是一头来自深渊的凶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这种气势,居然才是一个三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