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慌,斩月你去崔氏看看”首座之上是一个女子,正是辛氏长女——辛雪融。
“是。”
她身旁玄衣护卫领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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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任晚一整天都待在房中,反正明日也是没什么结果的,她便干脆躺在床上看了一天的话本。
看到脸红心跳之处,笑得把自已裹起来捂进被子里,又闷又热又刺激。
好笑之处,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滚来。
“哈哈哈哈~~~”
“阿晚,阿晚。”
门口传来江涟漪的声音。
“来了!”
她连忙下了床,胡乱穿了鞋子就开了门。
“江姐姐,怎么了。”
打开门的那一刻,江涟漪倒是被她的样子怪异到了。
“你这是,生病了?”
任晚此刻衣衫凌乱,梳好的发髻也散了些,多出许多碎发出来,特别是脸上两团可疑的红晕。
“啊,这个,”她捧上自已的脸,确实有点烫,“我没事,就是热着了。”
“对了,江姐姐,你找我有事吗?”她眼神扑闪,转移话题。
尽管,她话里有很大的漏洞,但江涟漪看她的精神气不像生病,也就没管了。
“是这样的,亓公子今日也一日未曾出门了,我经过他房间也没听见有动静,想着是不是他生病了,但他房间有禁制,并不对我开放。所以,我觉得还是你去看看为好。”
“啊?我去。”任晚有些质疑的指了指自已。
【江姐姐,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怕是不行吧。”
“那,没办法,只能让秦公子去了。毕竟,若亓公子真是生病了才不好。”江涟漪提到此,不免露出为难之色。
【不行,要是亓鸩那厮现在出去了,岂不是要完。】
任晚想到这里立马摆手改口:“不用了,还是我去吧。作为护送亓公子的人,我去关心他义不容辞。”
“我们走吧,江姐姐。”
江涟漪:……
两人很快来到亓鸩门前,江涟漪再一次对着里面开口,“亓公子?”
里面没回应。
【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了】任晚此刻断定,他不在。
“算了,阿晚,还是你来吧。”
“好。”
任晚咬着下唇,看了看眼前门上如水的波纹,试探性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的指尖。
【先试试看吧,不行再想办法糊弄过去。】
指尖之下是清脆的水滴声,“啵!”
眼前的波纹荡涤开来,中间为她形成一个圆形的空洞区,这是为她开放的意思。
没想到,这扇门就这样轻易地为她打开了,没有保留的,任她进入。
任晚怕这禁制反悔,迅速地推开门,钻了进去用身体挡住了门口,然后对门外的江涟漪道:“江姐姐,还是我先去看看吧,他本就性子不太好。”
“也好,你去吧。”
“嗯。”
她立马关了门,又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隔着门看出江涟漪的身影还在外面。
任晚略微拔高声音朝外开口:“亓公子,你还好吗?”
【这样,她在门外合该听得见吧。】
没想到,从她背后传来一声暗哑的回应。
“任晚。”
【啊!】
她被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身,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亓鸩,只是她方才根本就没想着转身看看,这才没发现。
“你怎么在这儿?”任晚压低声音问他。
他像是觉得有趣,眉眼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阿晚,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
她被这话噎了一嘴,不能立刻找出反驳之语,脸又憋红了,干脆坐到了房中凳子上。
“是你,是你睡得太薄一片了,我没看见。”
像是发现些有趣的事,他嘴角颤动着真正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颤,连任晚都被怔住了。
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这样真切的笑,笑如朗月入怀般,幽幽动人心。
“阿晚,你耳朵红了,脸也好红,像被煮过。”
她只觉又羞又恼,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脸,正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我知道,你是怕我暴露了,你就这么担心我吗?阿晚。”
她的名字被他从嘴里说出来,就像被碾碎蹂.躏过一样,缠绵悱恻。
“是,我担心你。你若被发现,先死的人会是我。”
早在金平村的时候,她的选择就已经让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也不完全如此,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完成戚苍暮所言,护送亓氏公子抵达虔文阁。至于这个亓公子是谁,都没有关系。
若是亓鸩的身份真的被发现了,也就不存在她完成任务,成为戚苍暮的弟子了。
只有成为戚苍暮的弟子,她才能接触到她必须知晓的事情。
这些于她和性命同等重要。
门外
“阿晚,亓公子怎么样了?”
“他没事,只是有些累,江姐姐不必担心了,你先回吧,”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唤我一声。”
江涟漪的身影远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亓鸩此刻的声音她也能听出,他的确是出了些问题的。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这云莱城中有我十分厌恶的东西,此刻已经很近了,就在那边山上。”
他房中并未关窗,任晚顺着他凉薄的视线望去,那片山头上确实有建筑物,看上去飞阁流丹,亭台竦峙,像是个行宫。
等等,那个地方正是掌柜所指之地。
“那里是辛氏所在之地。”
任晚看着他道出事实。
“哦,是吗?”他恍然大悟,就像是才知道这件事。
“你打算怎么办?”
任晚不信他就放任惹他心烦的东西存在于世间。
果不其然,他恶劣的笑了笑,嘴里露出一颗尖利的虎牙。
“当然是,——毁掉了。”
亓鸩做事向来是不考虑后果的,但是任晚必须在乎。
“亓鸩,你知道吗,并非是只有毁掉这一个方法才能纾解你现在的情况。”
他依旧是爱搭不理的情绪盯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的别的什么,不再去多想辛氏的那个东西。”
“你是说,杀人。”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把他的想法掰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尽量在他有杀欲之时,多压制。
任晚掏出一个话本,放到他的被褥上。
“这个,就是我所说的别的方法。”
亓鸩十分怀疑任晚是在挑衅他的耐心,不由得蹙着眉头冷眼瞧着那本话本。
“这里面的故事,你若耐心读下去,个中意趣自然知晓。”
知道他没耐心,任晚就干脆把书拿回手上,清了清嗓子为他读起来。
“咳咳!”
“传说这样一则异闻。从前,天地间有一山,山中有一妖兽化而为人。山下之人惧之,每逢天灾异祸就嫁祸于其身。
这妖虽妖力强盛,实则纯和良善。村中的怪事愈来愈多,村民去请了宗门人来除妖,大多连妖兽踪迹都未见得。
直到一宗门弟子入山,竟与这妖兽阴差阳错成为至交好友。
那妖兽和村民们一样不愿搬离此山。
那宗门人便与这妖兽合谋,假意让妖兽败于他手,让村民放心。再教会那妖兽隐匿之法。如此,村民不必徙居此山,妖兽亦是。
那宗门弟子从此名声大噪,村中人感念弟子,也尽送珍物。
后来,妖兽隐匿不及,数次被村民看见。村民心中起了疑虑,对那弟子生出怨怼,便去请了那弟子宗门的一个长老。
这样的时候,则宗门弟子不手诛那妖兽,若有幸可逃往妖族之地,尚且留得一个“义”字在;若这宗门弟子,斩杀了这妖兽,抵死不认与之合谋之事,回了宗门或许有生机。
再观这妖兽,他不清楚弟子的内心所想,若他杀了这弟子,遂陷入不义;不杀这弟子,必定被长老所杀。
最后,没人再见过这弟子和这妖兽,他们各自到底做了什么选择,世人众说纷纭。”
任晚讲完,挑眉看着亓鸩,“亓公子觉得这故事如何?”
“不如何,”他轻嗤一声,偏头和任晚四目相对,带着目空一切的自负神色。“写这故事之人蠢笨且无知。而那宗门弟子与那妖兽之间,最为可笑。”
“哦,那若是要你选,是要做那宗门人,还是做那妖兽。”
这二者之间区别可就大了,写这故事之人分明是心向这宗门弟子的,无论,那宗门弟子作何选择,他都还有一条生机。
“我要选,便做那妖兽。”
他声音虽暗哑,但是毫不犹豫的。
任晚并不奇怪,他总是迥然出群的,“为什么呢?”她想知道他是不是能为这个回答编出朵花来。
“若做了妖兽,杀与不杀那弟子,生或死,他都还是兽;若要做那弟子,杀与不杀,从那之后他都做不回人了。”
她愣了愣,未曾想,当亓鸩说出这番话之时,她也是赞同的。
人一旦做了兽,便再也做不回人了。
外面发出声震天的声响,“碰!”一道灵光乍亮。
两人一同望去。
不知什么,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从窗中看去,辛氏山头之上,绽放出一朵赤红的焰火,若层层叠叠的花瓣,容雍华贵,久久不散。
应该是为了明日的纳采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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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涟漪正凭倚着栏杆望着那边的焰火,眼睛里倒映这无比的绚烂。
“秦公子,你可知那是什么花?”
“不清楚。”
他的眼里懵懵懂懂,清澈见底。
江涟漪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不知到为什么,她总觉得秦翌在有些时候,太过纯粹。
他懂最为精深的剑法,懂得如何与魔物相抗,却不懂得,路旁花朵的名字,清晨婉转的鸟啼。
这是很可怜的,和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冷冰冰的小秦翌一样。
“秦公子,那是千月花,当她开放的时候,很美,像女子的嫁衣,所以也叫娇颜。”
“我会记住。”
他点头认真的样子很像被授学的弟子。
“秦公子,我们也认识了一段时日了。一直这般生疏,也不好吧?不知道,你可还有什么小字。”
“仙府之内,师父曾赠我一法名——镜台。”
“镜台,镜台。”
“嗯。”
江涟漪把这名字又在心头反复念过很多次,觉得这名字于他真是再好不过。
想来这世间大多数人站在他面前,都有些不自在。
因为他太过正派,不是十分古板的那种,只是无端让人觉得,他这样的人心底应是生不出一丝恶念,站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总是要觉得自惭形秽的。
同样,太过干净也意味着太难走进他心里。
“镜台,我没有法名,小名就叫涟漪,你可要记好了。”
但是,没关系的,她有的是时间,她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