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少年亓鸩手上长剑剑刃直指面前人喉头,视线睥睨着下方人,分明是半分都不信他所说之话。
蒙眼的少年默然了片刻,直到亓鸩将剑刃前移,划破了他的脖颈,他才将眼上布条摘下。
“因为我不想那些人死在我后面。”
少年手上拿着布条,面部鼻梁以上,却是空洞的眼眶。
“你也会死在我手里。”亓鸩毫不委婉。
“但我知道,不是现在。”他昂起头,即使看不见,也准确地对上了亓鸩。
亓鸩靠着这少年的信息,很快找到了那几个人所在的一处偏洞。
也找到了他们靠着那金瞳提前寻找到的鸩魂蛊。
亓鸩手中赤色魔气将地面翠绿的光晕裹住,一举卷起。
“谁!”伴着呵斥声响起的,还有背后滔天的魔气。
亓鸩转身负手,将那招击回,露出充满杀意蔑视与玩味的神色,“呵!谁?”
“既要死在我手里,我何故还要告诉你……”
亓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鸩魂蛊朝他们示意。
对面几人被激怒,哪里还会留有理智。
他们面露凶色,嘴里是不堪的骂声,和亓鸩一般大的年纪,眼里都早已浑浊一片。
众多魔气四溢,掺杂着嗜血的阴毒,而亓鸩却只是垂眸低头浅笑,有些无奈。
“都说了你们要死在这里了,怎么还不逃呢,真是……拗得很呢。”
他抬起头,露出阴恻恻的笑,一双黑得可怕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他身形如鬼魅,对面十数人一同而来,他穿行其间,赤色的魔气如细丝,等他已然到了这些人最外部。
这几人动作停滞住,瞳孔涣散着,直愣愣地处在原地,片刻,露出惊恐神色地捂上自已的额心或喉头,赤色魔气游弋而出。
“嗬啊!————”
他们也发出最后的嘶哑之声,摔倒在地。
睁着一双双眼,却没看清自已是怎么就死了,只有一人,他是捂着双目的,
他回到了自已所处之地,那少年也还在。
“你回来了。”他一下站起,朝着亓鸩的方向,神色有些期待。
“他们……死了?”
亓鸩皱了皱眉,随意坐到了另一处,“怎么,需要我把他们的头都带过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眼盲少年紧张着,唯唯诺诺开口,但心里已然知道了答案。
他面上忽而像是大仇得报的释然神情,开始自顾的说起话来,“其实,他们是我的兄长……”
“我不想知道。”
亓鸩闭了眼,若不是才杀了人回来,有些厌烦,不然此人也不会留到现在。
“即使是手足之情,在魔储之前上,……”少年语气怅然。
而亓鸩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真没想到,我本以为你被那几人剜了眼已然是无能至极,没想到,你还……”
魔域之内竟还会出这种人。
亓鸩站起了身,那双金瞳出现于那少年面前虚空处,“现在,人我也杀了,你走吧。”
少年自然感受出了他自已的气息,便知道亓鸩将那双金瞳剜了回来。
他愣了愣,下定决心般,“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亓鸩冷眼看他,“跟着我,只会死得更快。”
“何况,”他语锋一转,“我凭什么要留个累赘在身边?”
“这双眼,能帮上你的话,你尽可以拿去。”盲眼少年急切站起身,“我已经用不上了。”
他笑得太苦涩,亓鸩见了心烦,“没有这金瞳,我也能活下来。”
亓鸩往外走去,少年循着气息想利落地跟上他的脚步。
“不许跟着我。”
亓鸩言语里只有冷然煞气。
……
“后来呢?”任晚冲着亓鸩追问。
他眼中毫无波澜,“阿晚,他是我最后杀的人。”
任晚没有接着问魂引之前的事情,在那虿盆之中,只能活一个。
这一点,曾经的魂引也知道。
她只是觉得奇异,本以为,魂引是他当上魔储之后炼化的,没想到也是那样久远了。
想来也怪,听闻亓鸩手下,除去魂引这个傀儡外,并没有所谓心腹一说。
他未免也太过谨慎了。
任晚本是想着,却被前方越来越多的人,给打断了思绪。
各色的衣衫形制,混在一起,和最初雪鸮秘境入口一般。
其中,多的是任晚这一路上没见过的各个宗门的弟子。
“那些,都是虔文阁的?”亓鸩略微俯下身,凑在任晚身边问话。
“嗯,大多都是。”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有些痒,任晚缩了缩肩头,略微偏转了头离他远了些。
瞧着任晚这样子,亓鸩忍不住发出了笑,还要往她脸上凑。
任晚有些无奈,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心提醒他,
“你这会儿不要闹。”
两人这些小动作,落到了身后几个夷微岛女弟子的眼中。
一人嘀咕着,清楚落入任晚耳中,“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竟也不知留些体面。实在是小宗门,上不了台面。”
任晚回转头,是位抱着剑的年轻弟子。
不过也确实,纵观四周,就她和亓鸩顶着青要宗弟子的壳子,有些扎眼了。
就这么一会儿,雪鸮还未出现,众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呃~
实在是有辱斯文,想她从前虽然在灵域排不上号,
但好歹也是,
淬灵仙府的……弟子吧。
不过,也确实,这四周人多了,他们待会要出手,就显得过分显眼了。
保不齐还会被拆穿。
任晚抿了抿唇,悄悄瞄了眼亓鸩,垂头短叹了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
“哎呀~~~死鬼~~,这个时候你急什么,叫人看见,可要羞死我了。”
任晚说着,娇羞得扑进了亓鸩的胸膛,还连带着拧了把他的腰。
这下,连她都感觉出了,亓鸩被她的一番话,也给雷得躯体都僵硬了。
那位方才嘀咕的女子,面色一绿,像吞了苍蝇一般。
亓鸩先是眼中猛地一沉,随后才恢复如常,配合着她演下去。
“那师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他笑着,转头轻轻扫过了那女弟子,“莫要被人扫了兴致。”
两人很顺利地离开了是非地。
任晚心里十分抱歉,她实在不是故意要破坏青要宗在外形象的,实在是形势所迫。
两人寻了处僻静的地方。
任晚抬头看了眼亓鸩,他视线直勾勾落在任晚脸上。
“阿晚,你……”
“先别说……”任晚伸出手阻止了他,转过了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才她说的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既如此,这种话,下次我来说。”亓鸩倒是无所谓,似乎并不知羞耻心这种东西。
任晚连忙阻止了他,“别别别。”
这种事,哪里还有下次。
“这件事以后再说。”还是先把眼前的逐鸮大会过了再说。
任晚将脸凑到亓鸩身前,闭了眼,“帮我把术法撤了吧。”
她现在顶着的,依旧是那青要宗弟子的脸。
亓鸩轻轻应了声,“嗯。”
随后,他俯身微凉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啄了啄她闭上的眼睫。
“现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