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要上花轿。”任晚的长剑召出,手腕一拧,剑锋偏转间,刺目的光映照在面前人脸上。
“这个,你总听得懂吧?”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这媒婆抬手挡着汗水涔涔的脸,点头如捣蒜道:“懂了!懂了!”
任晚收回手,剑光也一并消失,余光瞥见她皱成树皮的一张笑脸。
“那仙子,明日我早早地带人来接你。”
任晚:“不必,你按时间来便可。”
“好好好——”媒婆一边点着头,一边带着人往后退。
片刻,这群人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昨日任晚便是这样解决了媒婆那儿的送亲队伍。
村中人那里,她无需去管,也没办法说服他们,但是只要送亲的队伍握在了手中,她至少能顺利到寒渊支流边。
这会儿,时辰未到,她打算先去隔壁林羡鱼的房中。
刚走到门口。
“阿嫣,我不愿见你这副神情。”门内是林羡鱼的声音。
任晚就收回了敲门的手。
林嫣吸了口涕泪,哽咽着说:“你上次去碰运气,就出了事,这次,你可能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上一次,其实林羡鱼还没到寒渊支流处,不过就遇上了任晚。
林嫣抽泣声一直在,然而林羡鱼却在这个时候,笑了出声,“我当然知道了,我又不傻。”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阿嫣,我会活的,你信我。”
接下来是长久的静谧。
任晚等了一小会儿,敲响了门,林嫣来开的。
任晚直截了当地摊开了手心,里面躺着枚乌黑的药丸:“让他把这个吃下去。”
林嫣捏起了药,“这个是?”
任晚指了指林羡鱼的方向:“他即便穿了嫁衣,带了灵血坠子,到底也还是男子,河怨一眼便能看出。”
林羡鱼没有犹豫,伸手拈起药丸,一口便吞了下去。
肉眼之下,林羡鱼成了女子模样,肤如凝脂,眼含秋水,带着他原本的清隽气,变作了位冷美人。
江涟漪的药,仍是管用的。
……
“时辰到,新娘上轿!”
尖锐的嗓音几欲刺穿窗户纸,直抵屋中每个人心头。
任晚侧转头,隔着窗,门外是一片黑影,应该是昨日说好的送亲队伍。
“你进来吧”,任晚应了声,冲林羡鱼点了点头后,便自已将盖头盖上了。
盖头盖上,她眼前一下就变成了狭隘的赤红,随着走动,她只能看见自已鞋面,也是红得发暗。
有人进来,搀住了她的手,带着浓厚的脂粉味,就是昨日的那个媒婆。
被牵着出了门只走了几步,任晚便上了轿。
随着些许的晃动,能感受出,送亲的队伍出发。这一路转了好几处拐,还下了个坡,接着又前行了数里。
轿身才又重重落了下来。
而这会儿,轿中连一线光亮也无,大抵是天都黑了。
“新娘落轿!——”
媒婆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划破夜的死寂,任晚甚至听见了被惊起的鸟雀声。
正当时,
轿帘被掀开一角,媒婆的手伸了过来,任晚便提起衣摆,搭了她的手弯着腰出了轿子。
甫一出轿,寒凉的夜风吹来,盖头和嫁衣便贴在身上,滑而凉的衣凉,徒添一股冷凄之意。
其实是有魔气在靠近了。
媒婆只是觉得今夜格外冷,身边穿着嫁衣的两人也格外眨眼,她只瑟缩着,硬着头皮又开口。
“新夫已至,恭请大人莅临。”
她的声音传到海面上,传过去极远。
片刻过后,任晚听见了明显的水声,是从风来处传来。
在任晚看不见的面前。
昏暗的夜里,天际裂出几隙微光,前方的寒渊水之上,弥漫起浓重的雾气来,贴着水游弋着。
于雾气之中,竟游荡出来一艘,飘展着如许红绫的嫁船来。
这船算不得小,且很精巧,四角都坠着金铃,越近,那清脆的铃音就越明晰。
船上的灯盏丝毫不受夜风影响,映出昏黄柔和的烛光。
乍看之下,于雾中,这景致朦胧而柔美。
当然,不去嗅四周愈发浓重的魔气的话。
稍远处的一块砂岩上,在众人的视角难至处,亓厌疏瞧着这一切,视线刺在穿着嫁衣的其中一人身上。
“家主,需要我们出手吗?”
闻言,亓厌疏垂落眼睫,只轻轻瞥了身边人一眼,并不语。
这人退到了后方去。
——
任晚和林羡鱼正要上船,大风裹挟而来,几乎要将她的盖头吹落。
然而,她身前的戴着的坠子,闪过妖异的红光。
也就是这么一瞬的事,
风休止。
顺利地,他们二人上了船。
端端地跪坐在船上,船随水荡,两人身下的嫁衣如盛开的大片红花,艳似洇开的血泊。
岸边的一行人,迎着寒渊边猎猎的冷风,就这样看着系着红绫的船漂去。
一如前面的许多年。
船渐渐远了,被寒渊上的雾气吞没,任晚还盖着盖头,并不知到了哪里。
这条寒渊的支流不知有多宽。
静寂了许久,终于,一股魔气逐渐靠近,就快落到了这艘嫁船上。
船上的精巧金铃开始一时不停地颤响。
像催促,也像警示。
“哗——。”
却是一阵疾风先来,正正好,掀开了任晚的盖头。
冷气猛然拂面,刺得她一激灵,连着眼瞳也猛地一缩,视线下意识往上轻移。
高处有一团黑雾,内里幻化出一道人形来。
他一袭红衣,已然直直往这边而来。
任晚背在背后的手心已经凝出了灵力,还不忘提醒身边的林羡鱼,“准备好。”
那人终于近了,
一双蓝瞳像晶莹的冰魄,里面却了无生机,就像是被一层白蒙蒙的霜寒给遮住。
这河怨是煞魔,却并不如同族那样生得丑陋十分,甚至因他的眼瞳,生得很有几分的姿容。
这河怨此刻落到了船附近,
停了一会儿,“看着”船上的两个新娘,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林羡鱼的盖头也已经掉了,他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河怨。
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言中的河怨。
“你们两个很不一样。”
河怨蓦地开口,视线却没有落到他们身上,或者说,是没办法。
他是个瞎子。
“你们不哭,也不骂我,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