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摇春意识回归后,并没有急着睁眼。
她好像是躺在什么东西上,有窗户,光线从玻璃窗射进来,洒在她的眼皮上,皮肤有些灼热,血管被照的清晰。
肉色的红,攀附紫黑又青的线条,错综复杂,跳动着生命。许摇春感受了好一会儿,才用手遮着缓缓睁眼。
她在医务室。
医务室里只有她自已,别说送她来的同学,连医生都不在。黑色办公桌上摆了电脑,还有盆绿萝叶片舒展,从桌边垂落到地上。
办公桌后是药柜,三七分,上面是七,安着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分门别类的药瓶,下面是三,柜门紧闭,是和边框一样的青灰色,带着铁质特有的冰冷。
在往右,是医务室的门,敞开小缝,门上粘个粘钩挂了副挂历,可能是新年学校给教职工们送的礼物之一。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大开。
一只脚先迈了进来,穿着运动鞋,颜色米白,掺着点蓝,伸脚的捅口下方有一个娃娃脸,很可爱的卡通小人。
许摇春刷视频刷到过,是一个动漫的主角,这双鞋有人在评论区里提到,限量联名,国外发售,有价无市。
许摇春顺着视线往上攀爬,像爬了一棵特别高的树,然后发现是你最讨厌、它也最讨厌你的含羞草,一缩,整个人都被抖落掉。
江风亦看到她醒了,微微挑动眉梢,“醒了?”
“嗯。”
“脑袋还晕吗?”他走过来,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到旁边桌柜上。
许摇春脑袋随着他挪步而转动,摇了两下头,没什么感觉,回答说:“不晕了。”
江风亦好笑,掏出根棒棒糖递给她,“不晕也吃,原味的。”
许摇春的手从白色被子里拿出,接过,说了声“谢谢”。
江风亦勾个板凳坐下,“你知道医生说你怎么了吗?”
许摇春手指乏力,撕了好几下才在最后一次机会中撕开棒棒糖,含进嘴里,说:“低血糖。”
“你原来还知道自已低血糖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又没失忆。”
“呵,”江风亦气极反笑,跟上次得知对方明知酒精过敏仍喝酒的境况反应有点像,“你应该是失忆了。”
“嗯?”许摇春不明所以。
“不然怎么天天早上以为自已吃饭了而不吃饭。”江风亦揪出她手心里攥的糖纸袋,扔进垃圾桶。
“……”
“医生说,你就是不吃饭闹得了,”他停顿,回忆起来接着说,“早上没吃,中午你就啃了个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吧,还是没馅的全麦面包,你不晕天理难容。”
“我承认,”许摇春拿着棒棒糖,“学校食堂的饭有点难吃过头了。”
她尝试着忍了一两天,结果就是……忍不了。
重油重盐,个别窗口还重辣,对于她这个已经习惯了清淡口味的胃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知道就好。”江风亦盯着她。
落在脸上的阳光轮转,渐渐挪到身前,又慢慢爬爬爬,爬到江风亦身上,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明亮,泛着柔柔茸茸的光。
那人的瞳孔却比落在肩上的光还要亮一些,是滚烫的开水……
许摇春别过脸,说:“你不回去上体育课吗?”
“有什么可上的,已经解散好一会儿了。”
“去打篮球啊,排球羽毛球的,跟你朋友。”
“我朋友几乎都在钱班,他们上节课体育课,我找谁玩?”不能找你玩?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男人之间的友谊来的很快,你去蹭一场球指不定没一两分钟就熟了呢?”许摇春开始胡侃乱侃。
江风亦轻笑出声,“你以为煮虾呢,一会儿会儿就熟了。”
“不是吗?”许摇春反问。
江风亦低着嗓音,“至少我不是。”
我和人没那么快熟,许摇春。
……
一室静默,一世静默。
挂在墙上的钟表秒针走了五圈,江风亦才开口:“走吗?”
“走哪儿?”
外面多热,她不想回去上体育课,班里的空调也关了,肯定没医务室凉快,反正没人躲会儿怎么了。
“回家。”
“嗯?”
“我跟大智,就是王守愚请了假,帮你也请了,走吗?”
“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江风亦从塑料袋里掏出两张假条,签了字,盖了章,可以用的假条。
他晃晃假条,发出纸张的声音。
……
智障吧。
早不说,干嘛去了。
在脑子里种地养花养鱼,晃荡一下全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