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柳旌
出乎郭姯意料，柳旌长得很漂亮，哪怕菁才冬季校服外套拉到下巴，也似盛夏出水芙蓉，明而不冶，艳而不妖。
柳旌与徐老师站在一块儿，竟还比老师高出一个头，只不过她十指交握在身前，局促不安的情状，也确确实实只是个小孩儿。
郭姯细看她身形，开小差地想，这女孩子若是从小习舞，单这“三长一短”的先天优势及分外和谐的头肩颈比例，已经强过许多专业舞蹈生。
“喊人啊！”徐老师爱怜地轻拍柳旌的手臂，又对郭姯和江读雪笑道：“这孩子就是太内向，你们不要见怪。”
“……郭老师好，江老师好。”柳旌木讷地鞠了个躬，乌黑的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一道清冽的美丽波纹。
郭姯摆出这辈子最和蔼的笑容，“柳旌你好，我是郭姯。徐老师，一起坐吧。”
沙发太小，徐老师给柳旌安排了张自已摘菜用的塑料小凳，环顾四周，又给自已搬来张餐椅。师生俩一高一低地坐在郭姯和江读雪对面，就连坐姿都端正得宛如复刻。
郭姯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些暖。
徐老师知道柳旌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主动说：“这孩子的基本情况那天我都说了，我也没想到郭老师这么忙还能答应帮我们这个忙，说实话江老师让我安排你们见孩子的时候我还挺吃惊……谢谢你们，真的很感激，我自已确实已经一筹莫展了……这样，你看看，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提。”
郭姯与热心的徐老师客套两句，便转向柳旌，“徐老师说你擅长编程，以前还拿过奖。”
柳旌声若蚊音，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徐老师忙说：“柳旌，你大点声，要不谁听得见你说话？”
“哦。”柳旌的声量果然微微提高，脸却没抬起来过。
郭姯问：“你听过我的课吗？”
柳旌摇摇头，又点点头。
郭姯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柳旌慢慢吞吞地说：“……我没上过你的课，但我听说过，大概知道一点。”
郭姯又问：“那你上过江老师的课吗？”
柳旌连点头都是迟缓的，“上过。”
郭姯又问：“你以前上网都玩什么？小红书、抖音？”
柳旌摇摇头，大腿上的十根手指头简直要打死结，“……我虽然有账号，但不怎么玩，偶尔会搜搜攻略。”
郭姯问：“你的账号叫什么？”
柳旌犹豫着说：“英文名Willa。”
“这名字真好听，是什么意思？”郭姯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去平台上搜用户名，这恐怕能把眼前的小孩吓跑。
柳旌声音仍然讷讷的，但因为受到夸奖，忍不住抬眼飞快地看一眼郭姯，“我姓柳，本来想叫willow，觉得太直白了，就缩写成Willa，这也是我的英文名，”她又匆匆看一眼郭姯，补充道：“我喜欢它的意思。”
郭姯笑问：“它是什么意思？”
柳旌想说话，脸却微微胀红。
见她久久不答，徐老师着急道：“它什么意思你说嘛！哎呦你这个小孩真是急死人……”
几乎没说过话的江读雪突然开口：“Willa的寓意是坚定独立，温和友善，是坚不可摧又美好亲近的保护者。”
柳旌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脸却更红了。
郭姯看向徐老师，笑道：“人如其名。”
徐老师对柳旌喜爱有加，立刻说：“孩子们博闻强识，起的名字都好。她微信也是这个名，但我英语不好，从来没问过。”
郭姯好奇地问柳旌，“微信也是这个名吗？”
“嗯，”柳旌抬起食指，说：“但是后面加上了我的生日……因为重名了。”
郭姯含笑点头，毫无预兆地问：“兔子上账号也是Willa加生日吗？”
“不是，兔子上没有生日……”柳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偷看徐老师，在对方茫然的视线里有些惶急地重新垂低脑袋。
有人敲门，徐老师起身去开门，郭姯和江读雪一起抬眼望过去，就见莫文老师站在门外，低声和徐老师说着什么，徐老师说不会不会，人却被莫老师拉到外头走廊，两个人秘密地交谈些什么，再也听不见声音。
客厅里，江读雪也压低声问她们，“兔子是什么？”
郭姯解释道：“兔子是国内最受年轻人欢迎的游戏论坛，游戏玩家会在上面分享各大游戏的视频和攻略，也做些交易。”
这些都是江读雪的盲区，他问：“什么交易？”
“转让游戏账号、道具，也能找代练。”郭姯俯身倾向柳旌，轻声问：“你不想让徐老师知道你玩游戏吗？”
“……徐老师她……”柳旌鼓足勇气道：“她觉得玩游戏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
“她很关心你。”郭姯说。
“嗯，她对我很好。”半晌，柳旌嗫嚅道：“所以不想让她知道。”
“明白了，对不起，是我的错。”郭姯干脆利落地道歉，“我不会乱说的。”
莫老师不知道拉着徐老师说什么悄悄话，许久不见回来。
柳旌犹豫再三，忐忑地唤：“……郭老师。”
郭姯温柔似水地嗯了一声。
柳旌十分在意，“你怎么知道我混兔子的？”
“徐老师请我来帮你，我也很想借这个机会在你面前树立起神秘的权威，但实话就是，”郭姯笑道：“我猜的。”
她微微俯身，双臂交叠在并拢的腿上，那张极具冲击性的脸几乎是迎向柳旌的，兼具了女性前辈的真挚与社会成功人士的成熟，叫再胆怯内向的人都忍不住紧紧看向她。
柳旌的嘴角翘了翘，终于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时不我待，郭姯瞟一眼洞开的大门口，小声问：“所以，你无法向徐老师明确说明的是，你是在游戏里被骚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