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公寓
“那个吕鸿见你第一眼便认出你了，但她按捺得很好，什么都没表露。”郭姯与江读雪边走边复盘，“她看从我这儿撬不出什么爆点话题，最后时刻才把矛头针对你，我却上了她的当。”
“我走到哪里都是这副面孔这个名字，被人认出来是很大概率的事。”江读雪说：“做新闻的，这点记忆力和触觉肯定有。”
“既然知道你的背景，还拿你试探我。”郭姯哼一声，“万一我不吃这一套呢？”
“事实是，你就吃这一套。”
郭姯觑一眼江读雪脸上的笑意，化作春风拂面，笑吟吟地说：“谁说不是呢？关心则乱嘛。”
江读雪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不得不按了下后脖子，转移话题道：“刚刚开完会，小书显然有话和你说，但你故意避开她了，我看她挺失望的。”
“我知道。她目前在自已公司里麻烦缠身，想借我这股东风向上爬，人之常情，但我也是实在人，不能到处扶贫，更养不起菟丝花。”郭姯长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唉，树大招风，无欲则刚。”
江读雪哭笑不得，“那柯学军呢？”
“懒得理他。”郭姯说：“我都不扶贫了，更不能助纣为虐。”
“他要是不能结一门好亲事，小心他全家来讹你。”江读雪开玩笑道。
郭姯意气风发哼一声，“我怕他？”
时值下课，学校里热闹非凡，郭姯和江读雪并肩走在校道上，即便什么也没做，都极其惹人注目。
郭姯不知道的是，自打网络性骚扰那节课后，她和江读雪在菁才人气暴涨，尤其是江读雪，他本来就受到女学生们的追捧，如今更是杆头猛上，连之前部分对他有意见的男学生们都认可起他的卓尔不群。
“江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打篮球？”一群路过的男生高声唤他。
没走两步，又有蹬自行车的男孩和他打招呼，“老江，今天食堂有糖醋里脊，一起去吃啊！”
郭姯笑道：“以前就是最受欢迎老师，这下可怎么办，毫无进步空间了。”
“这下哪怕十根手指都戴上婚戒也没办法了。”江读雪也开玩笑。
是他自已主动提起婚戒的，郭姯心说，那就不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近都没见你戴戒指了。”
“不知道是谁给我辟了谣，说我万年单身汉，现在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障眼法，没人会信。”
“拥有全球后援会的大明星确实是需要粉头引导控评，在线辟谣的。”气氛融洽，郭姯笑过之后小心翼翼地追问，“那戒指……你以前是在线上向我展示过，还是见面的时候，拿给我看过？”
江读雪踟蹰片刻才答：“见面的时候。”
郭姯猜到这样，内心翻江倒海的懊悔也抵不过事已至此。“那时候我特别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又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人高马大，很多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事后根本想不起来咱们在一起说了什么话，做了哪些事。”
她说的都是事实。
20岁的郭姯被家庭驱逐，贫穷和劳碌是紧紧束缚她的厚茧，她与现实中的所有人都保持安全距离，几乎是报复性地把自已投入到网络里，时间越久，她越是习惯网络上的谈天说地，越是难以应对现实里的喜怒哀乐。
可即便这样，江读雪也不该在她这儿惨遭滑铁卢。
他们是网络上最理解彼此的情侣，多少深夜里的苦难与寂寥都是江读雪陪着郭姯硬咽下来的，网恋也是恋，他江读雪非但没长成歪瓜裂枣，更没有过非分之想，怎么就“见光死”了呢？
郭姯想来想去，觉得他是真冤。
“我有机会再看看那枚戒指吗？”郭姯忐忑地问。
江读雪说：“在我家里。”
既不拒绝也没答应，甚至连在哪个家里都没说。
郭姯叹气，腹诽江读雪真是学坏了。
“到了。”江读雪指着前面的教师宿舍公寓，终止了这个话题。
菁才是民营学校，从学校硬件设施可见教师待遇之良好，眼前这栋教师宿舍公寓虽然只有六层楼，却极其现代化，他们乘电梯上至5楼，穿过走廊，可见间隔平均的4户。从建筑外观来看，郭姯猜测每一户面积虽小却都户型方正，是相当合适的青年教师公寓，可独居，可新婚，挤一挤，也能住下一家三四口。
徐老师住在503室，但她的声音却从504敞开的房门里传出来，“莫老师，这个箱子给你放门口行吗？”
“哪个箱子？”房间更深处，一道洪钟式的嗓门问道。
徐老师的声音说：“上面写着材料三！”
内里的大嗓门立刻说：“徐老师，那是给你的书！你直接拿回去就行！”
“是不是你架子上的那两套名著？”徐老师问。
大嗓门说：“是！”
“谢谢莫老师，那我可要搬走啦！”徐老师欢喜地笑起来。
很快，抱着纸箱的徐老师兴高采烈地步出504的房门，瞧见走廊上的郭姯和江读雪，脸上笑意更甚，“郭老师，江老师，你们来啦！来来来，快进我屋里坐！”
江读雪接过沉甸甸的纸箱，徐老师腾出手来开503的门，笑道：“莫老师要退休了，不住这儿了，这两天我们有空就来帮他整理旧东西，嗐，他那屋里全是东西，子女又不在身旁，我们这批老同事就帮他蚂蚁搬家，能帮一点是一点。”
郭姯站在最外头，余光瞥见504的动静，回头时恰好与门口的莫老师视线相遇。
那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中老年男性。
郭姯微笑致意。
莫老师一愣，也客气地点点头，随后轻轻关上门。
503室内果然如郭姯所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室一厅，该有的独立厨卫阳台一应俱全，就连窄小的卫生间都做到了干湿分离。郭姯一边夸赞着徐老师干净整洁的家，一边规规矩矩地坐到客厅沙发上，等待徐老师把那孩子带出来。
徐老师像只勤恳的蜜蜂，先招待他们喝水，后快步走进紧闭的卧室，不知说了什么，随后揽着一个女学生的肩背，一起出来了。
这就是柳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