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访
薛文家在江滨大道的一栋高级住宅楼里，郭姯从前买房时来过这儿，知道这楼里全是独门独户的江景大平层，千万起步，住在里头的人非富即贵。郭姯登记访客信息时暗忖，姚校长说薛家实力非凡，看来并未夸大，可按理说，这样的人家更不会让孩子上职高。
菁才私立条件再出众，那也是职高，哪里比得上出国镀金？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郭姯刚出电梯就被薛家家政阿姨迎进门。在玄关换鞋时，郭姯听见有人喊郭老师，她探头寻找人影，才看见一位矮胖的中年妇人从一堵墙后冒出来，端着个餐盘，热情洋溢地迈开小碎步，千里迢迢地送来一碗冰镇过的燕窝。
中年妇人叫何乐安，两道粗平如刀削的韩式大砍眉，皮肤光滑细腻，眼周半丝细纹都没有，额头和下巴却有不自然的隆起状，挤得下嘴唇微微往外噘，也不知是不是整容医美界新流行的唇形。
“郭老师，从学校过来太远了，辛苦你了啊！快吃碗燕窝败火补气！来了这儿，就当自已家，千万别和我客气！”何乐安声音清脆，捧着实木餐盘殷切地看着郭姯。
郭姯有上镜需求，十年如一日地控糖，很不喜欢甜腻腻的香气，但做客之道她烂熟于心，双手捧住白瓷小盏，喝了一口便夸赞是上乘燕窝。
何乐安十分开心，连连夸她识货，又问郭姯喝不喝茶？
郭姯一看客厅向阳处有一间通风的茶室，知道主人喜茶，便应承着说偶尔喝一点。
何乐安又喜滋滋地带她进茶室，选茶煮水，忙碌得像个花色陀螺，“听说郭老师是学校为了新课程特意请来的网络专家？”
“青少年网络生存课。”郭姯笑道：“我也不是网络专家，顶多算是经验丰富，尚可一教。”
何乐安很想蹙眉，奈何眉心打过针，皱不起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什么生存不生存的，听一次，心里慌一次。”
郭姯笑起来，“有道理。”
何乐安很喜欢被人肯定，笑容愈发热情。
郭姯关心地问：“薛文呢？在家吗？”
“在他自已房间里。”提到薛文，何乐安快乐的脸就耷拉下来，百万医美也药石无医。她有半晌沉默，像是斟酌，又像是绝望，“……他以前很喜欢赵老师的，可赵老师来过几次，他连面都不露，实在叫人伤心。”
言下之意，郭姯今天必然也见不着薛文，好在郭姯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心存侥幸。
“没关系，我们自已聊聊也是很好的。我对何姐一见如故，感觉特别亲切。”郭姯灵巧地眨了下眼，笑容可爱道：“可能因为何姐您拿大红袍招待我吧。”
何乐安惊喜道：“你喝得出来？”
“口感醇厚，香气深沉，犒劳贵宾的茶您都拿出来招待我，”郭姯微顿，笑容温暖，“可见何姐古道热肠，待人真挚。”
何乐安塌下去的心又被郭姯的柔情蜜语撑起来，“郭老师，我也好喜欢你啊！”
她喜欢郭姯，便很愿意为她着想。“你来之前，一定问过赵老师了吧，她怎么说？”
郭姯说：“赵老师说薛文上学期便请假三个月，又有两个月暑假，这学期再不能解决他的上学问题，不仅担心休学停学会影响他的未来，也担心小病拖延成大病，会加重他的症状。”
何乐安问：“赵老师是不是还和你说了我儿子抑郁症的事？”
郭姯严肃地点头。
何乐安不自觉往大门口瞟一眼，声音都无意识地轻了少许，“郭老师，这样的话，你千万别在薛文爸爸面前提。”
“好。”郭姯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不问为什么，何乐安反而微愣，自已便解释道：“薛文爸爸不爱听这样的话。”
郭姯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何乐安又告诉郭姯，薛文中学读的是南城的私立校，前两年成绩很好，对自已的要求很高，升上初三后却突然滑坡，班主任通知家长，何乐安才第一次听说薛文会用手机打游戏。班主任严厉批评了薛文，没收了他的手机，也要求家长课后严格监管。
何乐安说：“那以后，我儿子自已提出要去补习班补缺，他给我提的那个补习班我也知道，考核很严格，每周都考试！我儿子的目标是要上补习班的培优班，他告诉我，只要达到了这补习班的培优资格，中考时他就能考上南城那三所重点高中。”
照何乐安描述，那已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孩子，有志气，有目标，他们夫妻每天战战兢兢，生怕给孩子增添多一分的压力。可就是这样全力支持，薛文的成绩依然起伏得厉害，状态好时，能考过学校的重点班孩子，状态差时，年段垫底也是常事。
郭姯问：“那时候他还有玩游戏吗？”
何乐安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道：“我也不确定，可能是有玩的吧，否则成绩怎么会变化那样大？中考的时候连个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