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晾着
两天后，姚校长给郭姯打电话，客客气气地说学校领导有事相商，问郭姯方不方便来一趟学校。
合情合理合利的工作，郭姯的配合度一向很高，早晨在海边录完外景，两个小时的车程返回南城市区后便马不停蹄去了菁才校长室。
找她的确是菁才陈校长，一位年富力强的改革派，借用何乐安夫妇的吐槽便是：他总想干票大的。办公室里另有一位衬衣西裤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是南城市教育局中等教育处刘处长。
寒暄过后，陈校长简明扼要说清意思——他认为“菁才青少年网络生存课”并未起到预期的招牌效应，考虑到熔光在网络上的营销经验和数据能量，希望她能在讲课之余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说话颇有意思，暗搓搓地甩锅网络生存课之所以不够火，是因为主力讲师郭姯始终没把自已摆正位置，他们更看重的是她网络上熔光的影响力。
郭姯没接他的话，相比之下，刘处长就客气多了，夸赞郭姯前两天上的那节课。
“那节课的视频我们都看了，发人深省，很有教育意义，也很符合陈校长他们对青少年网络生存课所寄予的厚望，我们计划把完整的课件内容发布在学校的公众号和政府部门的云课堂上，供更多人学习。郭老师身份特殊，尽管之前有过协议，这边还是要征求一下您的同意，毕竟您会全程出镜。”刘处长说。
郭姯说：“当然没有问题。”
刘处长说：“听说郭老师这边也录了视频，能否透露下贵公司会如何运用这段课堂视频，我们搞教育的，也想与时俱进，学习一下网络经营之道。”
“具体怎么用，我暂时也说不准。”郭姯为难地笑道：“您看到我们在录视频，但录视频这个举动很可能只是存素材，后期能不能用，都不清楚。”
不等刘处长回应，陈校长先不以为然地笑了，“能不能用，怎么用，你会不知道吗？你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哎……”刘处长压压手，示意陈校长不要再说话了。
郭姯很是大度，笑一笑道：“领导们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行业的工作规范，我们发布的任何一个视频，都要经过开会讨论、前期拍摄、后期剪辑、审核发布和数据追踪等等，我们有专业的团队，绝不是任何人的一言堂。”
姚校长是和郭姯打了数月交道的，勉强能摸着郭姯的脾气，知道她看似软柿子，实则硬得很，连忙从中斡旋，“哎呀小郭老师，隔行如隔山嘛，正因为你是行业里的中流砥柱，我们才要向你虚心请教嘛！不瞒你说，我这两个月也看了点网络运营的书，但理论归理论，结合到实际困境中，还是一头雾水。”
郭姯被这三个男人捧着、骂着、拱着，心里只觉得可笑，“您说。”
姚校长说：“就比如咱们这个青少年网络生存课，形式创新，内容优质，出发点更是为了学生的利益着想，为了孩子们的明天铺路，但这么好的课程，咱们从9月做到12月，网络上的讨论量为什么始终上不去呢？如果说我们和网络的连接不够直白，可一开始小书老师就把课程放进了她的直播间，似乎也曾有过短暂的水花，但那也只是一粒石子扔进池中的效应，我们好像还是得不到什么正面的反馈，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咱们不说你，就说小书老师和小柯老师吧，他们不都是热门主播吗？他们的粉丝比我们的学生都要多，不管是卖东西还是玩游戏，数据比春夏的野草蔓延得都快，可唯独做教育，为什么总无人问津？”
郭姯说：“尽管小书和小柯的直播间拥有庞大的粉丝基础，但不代表这些人会对教育内容感兴趣。教育在生活里往往会被视为‘比较严肃’和‘不那么有趣’的部分，难以推广，才是常态。”
姚校长点点头。
陈校长却不认可郭姯的话，“也得看什么人带头，他们俩的经验和粉丝能跟熔光比吗？”
“那确实是比不了。”姚校长立刻说。
他要打感情牌，要鼓吹教育理想，却被不耐烦的陈校长直接拆了台，便有些讪讪，无奈地看向郭姯。
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郭姯接纳了他孤立无援的视线，回以体贴的微笑，却拒绝施以援手。
总而言之，校方要在云课堂上公开完整课堂，郭姯是同意的，但他们想让郭姯推热这个项目，郭姯始终没松口。
从菁才出来后，小助理给郭姯打电话，得知事情经过后，第一反应是“我们本来就要做这件事，现在他们也想做，为什么不合作共赢呢？”
“当然要合作，但绝不是我们求着他们合作。”郭姯说，“一旦开始行动，后期涉及到利益的麻烦就多了，现在把道都划清才重要。”
小助理明白了，这是要拉锯，谁急谁吃亏。
“拿我当跳板给柯太子谋福利的仇，我还记着呢。”郭姯玩笑道，“我等会儿还有事，先不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挂断电话，郭姯快步往外走，本来想绕到教学车间拍张照给薛文，却在路过操场时看见了行单影之的肖芳宜。
晴空碧草，肖芳宜独坐在看台上，孱弱娇小，说不出的孤独可怜。
郭姯朝她走近，站在看台下高声唤：“肖芳宜！”
肖芳宜吓一跳，膝盖上的英语单词本猝然掉落。“郭老师？”她惊讶地站起来，既茫然又尴尬。
“你在这里背单词吗？”郭姯问。
“嗯！”肖芳宜看郭姯没有立即走的意思，便捡起书，沿着过道走下来，“这里安静。”
“你不用和大家一块儿学吗？”
“不用，大家升学路径不一样，就算是老师也没有经验，帮不上什么……”肖芳宜戛然而止，紧张地看向郭姯。
郭姯笑道：“别的事我或许真帮不上忙，学习的话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你要帮我补习吗？”肖芳宜疑惑地问。
“算不上补习，但可以做你的考试指导。”郭姯提议：“半小时后你带上你近期自测的各科真题卷，去停车场找我，我早晨为了拍摄就喝了一杯咖啡，这会儿快饿扁了，咱们边吃边聊，好吗？”
肖芳宜想了想，答应下来。
“那我先过去了，等你哦。”郭姯说完，不看肖芳宜疑虑重重的脸，径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