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骚扰
在下过几场冷雨后，南城终于入秋，郭姯下班回家，就见阿姨收拾换季衣服，忙碌得像只工蜂。
郭姯喝了一杯水，兀自要回书房，却见阿姨犹豫地看了自已两眼，奇怪道：“怎么了？”
阿姨说：“你记不记得小区那个姓王的保安？”
郭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怎么了？”
阿姨犹豫道：“……我今天过来时，被他碰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可能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已多心了……”
有那么一瞬间，郭姯头脑深处像被针扎了下，她飞快地问：“碰你哪里了？”
阿姨踟蹰地走到郭姯身旁，本来想模拟着往她身上搂，想起郭姯不喜欢肢体接触，忙收回手，“他问我东西重不重，然后突然往我这边肩膀搂了一下，搂的时候还挺用力，我感觉自已被捏了一下。”
她神情紧张，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不过我一把年纪长得也丑，应该是我弄错了吧。”
“你没有弄错，你被骚扰了。”郭姯问：“事情发生的具体地点和时间还记得吗？我找物业要监控。”
阿姨忐忑地问：“这……会不会太麻烦了？物业肯定也会帮着他的。”
“就说东西丢了才查监控。”郭姯说：“不要怕麻烦就强忍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是维护你的正当权益。事情发生的时候，周围有其他人可以为你做证吗？”
阿姨想了想，说：“没有，那会儿没人。”
“等我拿到证据后会向物业管理部门提出书面投诉。”郭姯看着阿姨的眼睛，鼓励道：“你可以提出你的需求，不要怕，有我呢。”
“我……我不知道。”阿姨搓了搓手，忐忑道：“我就是觉得那样不对，我很讨厌那样……”可能是郭姯的态度给了她信心，她小声问：“我是不是应该报警？”
“当然可以。”郭姯答。
阿姨又迟疑道：“可我听说警察不管这样的小事……”
“警察会根据情况来判断是否立案调查，你是受害者，报警能帮助你寻求法律援助，也能对骚扰者起到震慑。道听途说不如亲自争取。”
“……那我都报警了，你还要跟物业投诉吗？”阿姨问。
郭姯就像面对自已的学生和下属，很有耐心地解释，“要的，我会要求物业严肃处理这件事，对骚扰者进行教育、警告或调岗，防止类似事情再次发生。”
阿姨误会了，忙不迭说：“他不敢对你们业主乱来的，这小区住的都是有钱人，他知道我只是个阿姨。”
郭姯笑起来，“这和我是业主你是阿姨没有关系。”
阿姨茫然地问：“那和什么有关系呢？”
郭姯略作思忖，在她始终交握纠结的双手上轻轻一拍，笑道：“和咱们都是女性有关系。”
阿姨愣了下，久久问：“……那我可以要求他跟我道歉吗？”
郭姯笑道：“当然可以。”
阿姨受到鼓舞，整张脸都焕发出光彩，“……那我以后进小区，他能离我远一点吗？”
郭姯笑得更温柔，“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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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姯从物业监控中心出来后，接到了江读雪的电话，只是在来电显示上看到对方的名字，郭姯整日辛劳，因为阿姨被骚扰的郁郁，以及与物业交涉的烦琐情绪便都烟消云散。
她的声音像琴键上蹦出的欢快音符，“江老师下课了吗？怎么了？”
江读雪愣了下，才说：“薛文那臭小子的事。”
“那天在校门口，他注意到了肖芳宜，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肖芳宜要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普通高考，这小子该死的好胜心又开始作祟，也想参加普通高考。”
郭姯听见开头已能想象江读雪头大如斗的惨状。
这让她忍俊不禁。
职业高中教育侧重于职业技能训练，文化课程的学习占比相对较少，因此他们即便以社会考生身份参加普通高考，与三年之中着重文化学习的普通高中生也相距甚远，可说是难度极大。
“我劝他参加职高学生的对口升学考试。这种考试结合了文化课和专业技能测试，和普通高考相比，更侧重考察学生的职业技能水平，可以考入和自已专业对口的高等院校继续深造。”江读雪说：“或者他也可以参加南城技术学院在菁才进行的单独招生考试，被录取后他可以进入技术学院继续读书，之后以专升本的方式提升自已的学历。”
郭姯说：“统招专升本竞争激烈，名额有限，且南城规定只有应届毕业生或退役士兵等特定人群才能报考，薛文的心性太软弱，我怕他重蹈覆辙。”
“哪一场大考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江读雪有感而发，“人生的选拔，又何止这些。”
“话虽如此，但如果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说不定未来也真能迎难而上呢。”
江读雪笑道：“你或许就是他那个将降大任的‘天’。”
郭姯笑出声。
江读雪话锋一转，“你一个名校硕士，怎么对职高学生的升学路径这么清楚？”
“你这位常春藤优秀毕业生不也对职高学生的升学路径一清二楚。”
“那我是他们的老师啊。”
“体育老师？”郭姯愉快地低笑。
江读雪轻哼一声，“你可别小瞧全校最受欢迎体育老师的能力。”
郭姯立刻服软，“不敢不敢，我很需要全校最受欢迎老师的全力配合。”
说到合作，江读雪说：“我这边调好课了，你明天开课的时候，我也能在。”
“太好了！”郭姯笑道：“一起做的课题，没有你在现场，天塌得比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还厉害些。”
江读雪总觉得郭姯今天情绪格外高涨，像是碰上了什么事，好坏难料。
他有些疑惑，随口问：“那你怎么感谢我？”
郭姯不加思索答：“那必须请你吃饭，吃很多很多顿饭。”
江读雪那边还有事，郭姯也走回自已楼栋，他们一路聊，又默契地结束通话。
只不过放下手机那一刻，郭姯心中升起满足又怅然的感受。
这种滋味满溢而出，叫她面带笑容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