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思念
郭姯走的第一天,江读雪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凉薄地想,她本来也没天天去菁才打卡,细算起来他们已有三天未见面,她走或不走,在不在南城,又有什么差别?
郭姯走的第二天,给江读雪发了很多照片,有一日三餐的食物照,有工作间隙的花絮照,有半夜回酒店的夜景照,还有开会时她在记事本上无聊画的分镜头。
每一张照片都精心取景,再调整各种最适宜的滤镜,氛围感足够各大v号拿去当营业照。
然而,没有一张照片里有郭姯。
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郭姯不愧是久病成医的民间心理专科大夫,她不停地发异地报备的漂亮图片,时刻提醒他们正身处不同空间,正在经历离别,但所有照片中她都不肯现身。
等到第三天夜里,江读雪好不容易从一张夜灯图里看见半截郭姯的影子,他放大又缩小,缩小再放大,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郭姯好像瘦了。
可是等这个信息传达到大脑后,他又觉得不是郭姯瘦了,而是他疯了。
为了忘记郭姯的存在,江读雪愁肠百结之中同意了妹妹江覆鹿的邀约,陪她去试南城新开的私房菜。
江覆鹿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进公司的时间比他短,但身上已经渐渐展露企业家八百个心眼的特质,用江读雪的话来说,就是精明和霸道。
江覆鹿中等个子,穿的像是刚从企业年会上发完言,见到江读雪,她张口就问:“还不回家,留在那破学校干什么?演《麻辣鲜师》江读雪版啊?”
江读雪坐到她对面,给自已倒了杯热茶,“家里都好吗?”
“好不好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倒是想回。”
“你想回去又不难。”江覆鹿阴阳怪气地说:“生个男孩就行。”
这么明显的找茬,显然也是在哪里受了气。
江读雪拒绝做她垃圾桶,只慢悠悠地喝茶。
江覆鹿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推到江读雪面前,“你的车我给你开过来了。”
现在的江读雪根本用不上从前的车,他不以为然地看着妹妹。
“少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忙得要死。”
“忙得要死还给我当代驾。”
“江、读、雪。”江覆鹿冷冷瞅着亲哥,“你才去菁才多久,31岁的男人学坏也这么快吗?”
江读雪翻了个白眼,倒是放松很多。
服务生敲门上菜,再退出时,江读雪率先夹菜,江覆鹿冷眼看他,烦躁地说:“我帮你想过了,你就从你们校友会里找个女同学,智商高,长相好,和对方谈好赔偿,你情我愿生个孩子不是难事,孩子就是你的免死金牌,跟当年老爸似的,等熬走了爷爷奶奶,孩子也大了,锦绣前程铺在他面前,他还得感激你让他姓江……”
“哎!”江读雪不得不打断她,“这饭还吃不吃?”
“那你和他们耗着算怎么回事?”江覆鹿骂道:“一个人能有几年时间浪费在这么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你真当你皇位继承人的地位固若金汤啊?你看清现实吧!你在人家眼里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管你资产几百个亿,你整个人在老头老太眼里都没你胯下二两肉重要,你不肯生,大姐老二都在投胎路上了,人家怀胎十月眼都不眨,偏你一个男人磨磨唧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生理上不行?”
江读雪简直要被气笑了,“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把这顿饭安安静静请了?”
“不行!”江覆鹿掷地有声地拒绝,“生理上没毛病那就是心理上变态了。”
“……”江读雪头都疼了,“你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不值得我留下另一个孩子。”
“……好你个江读雪。”江覆鹿瞪大了眼睛,“你骂得我差点胃痉挛。”
“你小时候那次是肠套叠。”江读雪用公筷给她夹菜,每一筷都是她爱吃的。
江覆鹿闷头吃两口,偷觑一眼江读雪,忽然问:“如果是郭姯的孩子呢?”
好半天没想起来的名字突然从混世魔王口中冒出来,比起惊讶,江读雪简直是害怕。
江覆鹿打小就是人精,江读雪其实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她已经得意洋洋地笑开了,“你确实心理变态,十年了,到现在都走不出她的心理阴影。”
她连连摇头,撅起嘴来像叹息也像嘲笑,“人生唯一一次付出真心就被践踏。”
江读雪默默吃饭。
“郭姯不行。”江覆鹿板起脸,“谁都可以,她不行。”
江读雪抬头看她一眼。
江覆鹿蓦地拍案而起,桌上热茶都溅出半杯。
“坐下,”江读雪脑袋都要炸了,“和我吃饭,又不是在公司吵架。”
江覆鹿确实有点神经质,哦一声,又坐下了,“我这两个月里里外外吵的架,加起来超过了过去两年的总和,真累啊哥哥。”
江读雪问:“吵赢了吗?”
“都吵赢了。”
江读雪给她盛汤,“你最厉害了。”
江覆鹿又骄傲起来,攥紧拳头扬了扬,“总有一天,别人喊江总,只能想起我!”
“江总,”江读雪说:“快吃吧。”
江覆鹿说:“可是我好累,往上的路怎么那么难走。”
“真女人从不喊累。”
江覆鹿皮鞋一蹬,踩着椅子就站起来,直接撞上餐桌上的吊灯,“你不要PUA我!”
“青天白日酒都没喝一口……你给我下来!”江读雪站直了给她揉脑袋,这些天习惯了和情绪稳定的郭姯相处,再回来面对高智商但狂躁症的姐妹,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江覆鹿让他找话题聊天,江读雪立刻想起肖芳宜姐妹的事。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家庭,都有把兄弟姐妹逼疯的潜力。”江覆鹿点评道:“那我还是选姓江。”
她又问:“那个姓常的保安还找你麻烦吗?”
江读雪说:“好几天没遇上了。”
“为什么?”江覆鹿又开始挑衅,“他也跟着郭姯走了?”
江读雪无语。
吃完饭,司机和助理来接江覆鹿,后者在下属面前摇身一变,又是一副高冷矜贵的体面皮囊。
“我在这家店包了一年包间,你就把这儿当你们学校食堂吧。”江覆鹿临走前交代。
江读雪说:“太远了,不方便。”
“不是有车了吗?”当着外人的面,江覆鹿把奚落的话咽回肚子里,只拿眼睛斜睨他,意思是你赶紧回家吧。
江读雪坐着喝茶,只当没看见。
等房间里终于清静得只剩他自已,江读雪又一张张点开郭姯发来的图片。
即便清醒且疼痛地明白这些都是郭姯的小把戏,江读雪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想她了。
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