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时
郭姯这一次没有把车开进南大，而是在古街外找了个停车位，步行到书店里，等待和江读雪会合。
她路过考公书架，又在考研书架前翻阅两套最新的英语真题卷，默读完两篇阅读理解，正想核对下正确率，余光察觉到有人应该是在偷拍自已。
正要转身阻止，书架外已经有人开口，“那个男同学，对，就是你，店里禁止拍摄，请你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男学生戴着口罩，闻言想绕过书架往外跑，却被说话的人兜住肩膀，转过圈带回了收银台前。
郭姯从历史学书架上挑出两本书，到收银台结账时，笑道：“刚刚多谢你。”
“客气，我还没谢你上回下雨帮我救书。”书店老板边扫码结账边打趣，“这回有钱了，买的书都挺贵。”
郭姯接过老板为她装袋的书。
老板问：“你是来找江读雪的吗？”
“在等他。”郭姯答。
老板开玩笑道：“他骑车快，赴约却慢，放平时我能理解他是仗着自已好看，但放你这儿，我觉得他有点不识抬举了。”
郭姯笑出声，她注意到收银台后的墙壁上确实挂着几张骑行照，合照里的江读雪一身灰白色骑行服，正仰头喝水。
“帅吧？”老板说：“我和他商量，把照片洗成海报，再做个人形立牌搁我门口，他死活不让。”
郭姯笑说：“我不知道他还骑车。”
“我和他就是在南城骑友群里认识的，他骑得比我早，五六年了吧？他是菁才的体育老师，体力确实比我们都好。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老板微顿，仔细看郭姯的表情，担心冒犯到她，“你是网上那个熔光吧？菁才的青少年网络生存课的特邀老师之一？”
青少年网络生存课除了早期被小书直播时溅起水花，以及后来部分学生曝光过熔光的上课片段时引发过小范围内的讨论，之后并无多大波澜。
这事姚校长私下请教过郭姯，郭姯说没讨论量才是正常的，能引发社会广泛讨论的热门事件不仅要具备较强的有争议的话题性，还需要社交媒体多渠道、大量快速传播。这之中，最具备网络经验和推动力的熔光本人，态度又始终不明朗。
谁都能感觉到，熔光一定会做点什么，但她究竟想做什么，无人知晓。
她这种故意躲藏的姿态，如果不是特别关注青少年网络生存课的人，不会注意到她。
“我是熔光，也是菁才的特邀老师。”郭姯笑问：“你很关注这门课吗？”
“听江读雪提过。”老板说：“一个讨厌网络是非的人多提两次网络上的人和事，这‘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不就来了吗？”
老板显然对江读雪和大网红的关系特别好奇，曲曲折折地总要问上两句。
因为绯闻对象是江读雪，郭姯对此并不反感，反而故弄玄虚地笑答：“我们是同事。”
老板原本前倾着，兴致勃勃地与郭姯交谈，闻言立即往后缩起脖子，满脸写着“你不真诚”。
郭姯莞尔一笑。
“啧啧。”老板竖起食指，左右晃晃。
他往店门口张望，确定被说闲话的那个人不会立刻出现，才重新前倾道：“我跟你说哦，江读雪他……”
郭姯也识时务地把耳朵往前挪。
“你知道的吧？像你们这种特别漂亮的人，不管放在哪个行业都很容易占据资源优势，江读雪个子又高，别看他平易近人，和谁都相处友好，但他天生长板在那儿杵着呢，看人的时候都跟天仙下凡似的直勾勾，无所畏惧，定性差一点的，要么不敢和他对视，要么容易被他勾去魂儿。”老板说：“你能懂他这种人吗？不是故意的，但也是故意的。”
郭姯笑道：“嗯，我懂。”
老板撅起嘴笑。
“但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啊，不敢看你。”
郭姯蓦地皱起眉来，本来笑盈盈的脸陡然肃穆，吓得老板以为自已说错话，捂住嘴往后退了半步，不忘自辩，“真的啊，我说真的！”
郭姯想说不是的，不敢看他的人一直是她。
就好像在过去里，做错事的只有她，需要道歉的也只有她。
但他们已经约定好旧事不重提，往前走。
只要是江读雪希望的事，她就竭尽所能满足。
书店大门拐进一道高大身影，穿带帽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斜背一个运动挎包，径直走向郭姯，“等很久了吗？”
他没有任何盘问的意思，可郭姯和老板都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仿佛身体力行地去验证他们刚刚谈论的话题，没人敢直视江读雪的眼睛。
江读雪纳闷地审视他们俩，又看一眼郭姯袋子里的书，“他给你打折了吗？两百米外另一家书店跳楼价，全场五折。”
“喂！”老板气到跳脚，“你怎么不说等京东当当网书香节大促销2折拿下？”
江读雪懒得理他，手指尖在郭姯胳膊上蜻蜓点水地一碰，立即缩回裤兜里，“走吧。”
老板立刻问：“去哪儿？”
江读雪说：“关你什么事？”
老板可怜兮兮地看向郭姯。
郭姯忍着笑跟随江读雪往外走。
横穿过古街就是南大校门，江读雪问：“张怡刚刚和你说什么？”
“说你们骑车来着。”郭姯说：“原来他姓张。”
“聊半天都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那不重要。”
他们闲话家常地往校园里走，初秋凉风习习，郭姯穿一双粗根皮鞋，她从前哪怕穿这样较舒适的皮鞋也走不快，如今倒能健步如飞。
江读雪则明显放慢了脚步，任何事都不慌不忙的姿态。
同样是在南城大学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同行，郭姯局促至极，磨磨蹭蹭，江读雪又习惯性跳跃张扬，一步甩她大半距离，虽然没有不耐烦，但也下意识地催她快一点。
郭姯仰头看身侧并肩的人，心想，原来“走在一起”这样一件小事，也是亟需天时地利人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