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安
郭姯路过操场时,在护栏网后遇见几个兴奋的女学生,不用想也知道是江读雪在操场上。她想起课堂上被起哄的学生,也想到自已来菁才这么久,还没见过江读雪上课的模样,便走近护栏网,同那些小女孩一样,好奇地往里望。
几步外的女学生们一眼认出她,互相怂恿着过来打招呼。
郭姯看见个子最高的披发女生把自拍杆伸进网洞,辛苦地维持着录影的状态,她瞄一眼,笑问:“你是在拍江老师吗?”
披发女生热得颈侧全是汗,脸颊红彤彤,举杆的手却稳若泰山,“对啊。唉我就应该带我相机来,老师今天怎么离得那么远!”
操场上的江读雪处在她们对角线上,遥远到郭姯眯起眼都看不清。
她问:“为什么不去近一点的地方拍?”
“那不行!”矮个子的马尾辫女生咬着棒棒糖,含糊地说:“老师会生气的。”
披发女生说:“明星不是都抵制代拍和私生饭吗?我们要是做得太过分,打扰到他上课,他一生气辞职了怎么办?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郭姯挑眉,“他会辞职吗?”
“他老想辞职!”披发女生说:“他说别看他只是个普通体育老师,但他家里很有钱,他还已婚,想要孩子。”
郭姯吓一跳,“他已婚?”
“昂!”矮个子女生吐出棒棒糖,像被戳了肺管子,“他戴着婚戒,金灿灿的,说是祖传的,所有人都知道!”
郭姯难以置信,“所有人都知道?”
“能不知道吗?”披发女生也说:“每回点名都先炫耀五分钟他的婚戒和爱人。”
“……”郭姯想起自已在寿桃山上主动牵江读雪的手,还扮女妖精喊他唐长老的事,接近40度的户外高温下,她背脊骨都凉透了。
她不会真干了伤风败俗的事吧?
“好自为之”不会就是在这儿等着钓鱼执法吧?
披发女生拨开后颈上湿漉漉的发,又有些开心,“这样也挺好,已婚的江老师就跟高山上的雪莲一样,所有人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谁要是敢私下做点什么,一定会被我们群起而攻之!哼!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余女生纷纷点头。
郭姯还沉浸在江读雪已婚的噩耗中,转念又想,什么金戒指?为什么她从没见过?
是他自已亲口承认没有女朋友,那么即便郭姯对他做点什么,也不算逾矩吧?
她心有不甘,酸溜溜地问:“你们都这么喜欢他吗?”
“那当然!”披发女生说话时手机录像都没断过,“支持我来这破学校的唯一动力就是看一看江老师,要是运气好和他说上话,我回家饭都能多吃两碗!”
旁边另一个女生探头和郭姯告密,“开学时她没抢到江老师的课,哭了两天!”
披发女生说:“你没哭吗?你哭得比我还大声!”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融洽,话也变多。
郭姯问:“他都结婚了,你们还喜欢他?”
“他结不结婚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跟我们结婚。”一个女生笑道:“谁不喜欢帅哥啊?”
“就是。”又有人说:“大帅哥就是天上的太阳,必须平等地照亮每一个人。”
郭姯倚在护栏网上,笑得花枝乱颤。
矮个子女生又拔出棒棒糖,直率地问:“郭老师你这么漂亮,一定也有很多人追吧?”
郭姯说:“是有人追,但工作忙,没空谈恋爱。”
“真的假的!”披发女生猛转过头,表情夸张,“真有人能忙到没空谈恋爱?”
“肯定假的啊!”把江读雪比作太阳的那个女生说:“要是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连发消息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因为不喜欢才不重要。”
披发女生又转过头去,惊叹地说:“不得了,金句啊!”
那女生骄傲地昂起下巴。
郭姯看她可爱聪慧的模样,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一直站在树荫下的一个女生突然小跑过来,压低声警告,“常阎王来啦!快跑,快跑!”
“为什么有江老师的地方总有他常阎王,阴魂不散太讨厌啦!”
这群小女孩忽地雷厉风行起来,收杆、拎包、拾水瓶、捡零食袋,集体跑路的同时还不忘和郭姯道别。
“郭老师再见!”
“郭老师,你下回也让我拍几张吧!”
“郭老师拜拜!”
“拜拜!拜拜!”郭姯不停挥手道别,转身就见一位高大的学校保安从林荫道口疾步而来。
郭姯印象中对方是菁才的保安队长,却不知道学生们唤他阎王爷。
郭姯等他走近,看清他胸前的工牌——常汝,确实是学校的保安队长。
当打之年的常汝样貌端正,个头没有江读雪高,身量却比他壮硕,常年日照更是将他裸露的皮肤晒成古铜色,不苟言笑的模样很有威慑力。
难怪学生们喊他阎王。
郭姯率先打招呼,“常队,你好。”
常汝愣住。
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们,年长的唤他小常,年小的喊他常哥,从没有人像郭姯这样客气地喊他常队——跟演电视剧似的,他又不是什么刑警队队长。
网红就是这样,职业性质的口蜜腹剑,为了打赏,什么话都能说。
郭姯察觉到常汝的敌意,尽管疑惑,但没多问。
“那些逃课的女学生呢?”常汝问:“你知道她们是哪个班的吗?”
郭姯说:“不知道。”
常汝铜铁一样的脸露出个不悦的表情,“你不是和她们聊了很久,怎么都不知道她们是哪个班的?”
郭姯问:“路上聊两句,为什么要知道她们的班级?”
常汝却说:“你太不负责了,如果她们出事了怎么办?”
郭姯算是理解那些学生为什么见他如见丧门星了。
身后的护栏网被人轻轻拽响,郭姯转身,见到满头大汗的江读雪,以及他左手无名指上金光灿灿的婚戒。
“怎么了?”江读雪问郭姯,视线却警惕地瞟向常汝。
郭姯被大金戒指闪花眼,不快道:“遇见常队,聊两句。”
江读雪仿佛这会儿才看见常汝,皮笑肉不笑地说:“哦,常汝,真巧,又遇见了。”
常汝的视线比刚刚更冷,“不巧,我一直在附近。”
夹在中间的郭姯因为他们赤裸裸的挑衅倍感好奇,但常汝已经不奉陪了,他不与任何人打招呼,转身就走。
“……”郭姯目送他远走,才问江读雪,“你怎么他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江读雪说:“我来菁才才多久,能对他造下什么不共戴天的孽?”
郭姯盯着他看,“你下课了?我怎么没听见打铃?”
“啊对。”江读雪转身要跑,不放心,又叮嘱道:“你等常汝走远了再走。”
郭姯说:“知道了,快去吧。”
江读雪穿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和黑色运动长裤,可能真是被流放到菁才,连鞋子都只穿快消运动品牌的基础款。
他飞快地斜穿操场,跑进翘首以待的学生里,就像一朵云散落在广袤无垠的蓝天里。
郭姯突然想到,他该不会是担心自已才特地跑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