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想念
郭姯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江读雪已经郎朗而笑，抢先说：“她把自已卖了都买不起。”
摄影师大哥咋舌，“熔姐都买不起，你可真贵！”
“贵有贵的道理。”江读雪仍是口无遮拦的模样，“把你们捆一起卖了也买不起。”
女录音师顺势在江读雪肩膀上轻拍两下，“那我摸这一下多少钱？”
摄影师大哥干脆搂了他一把，“那快让我抱一抱，真金白银啊。”
他们三个人走在山路前头，有说有笑，短暂时间里江读雪已经和他们处得融洽无间，相濡以沫如经年老友。
几步之外，郭姯看着听着，心想这似乎才是她认识的江读雪，开朗真诚爱说笑，粗中有细，宽厚稳定，会着急，但从不生气。
虽说人都是会变的，郭姯仍然伤怀。
她不敢承认，至少此地此刻，她十分想念记忆深处的江读雪。
这些人中，薛文只认识郭姯，对她存了点雏鸟心态，悄声唤：“郭老师，我们等会儿要拍什么？”
“日落。”郭姯答。
薛文不解道：“不是才下过大雨吗？”
“暴雨过后，空气中的尘埃和污染物被雨水冲刷干净，能见度提高，如果天气晴朗，云层分布恰当，我们就能拍到非常壮丽的日落景观。”郭姯解释：“但要看运气，有一年我们在另一座山守了一天，第二天又辗转去了另一处地方，什么都没拍到。”
“啊？”薛文问：“又不是拍电影，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吗？”
不等郭姯回答，女录音师笑起来，“别人可以凑合，熔光不行，知道为什么吗？”
薛文木讷地摇头。
女录音师做了个鬼脸，“因为她是卷王之王！”
“她什么都要最好的！”摄影师哈哈大笑，浑厚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如海浪般冲袭薛文的感官，也叫江读雪情不自禁回头看郭姯。
那明明是个极纤瘦的女人，侧脸线条也温柔姣好，融进午后山间的光芒里，偏偏给人无所不能的感觉。
她什么都要最好的？
江读雪忍不住想，难道当年的自已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 = =
五个人沿着陡峭的羊肠山径，一路往山峰最高处攀爬，摄影师和录音师是老搭档，在前头互相拉扶着带路，江读雪留在中间，先把羸弱的薛文拉到相对平缓的坡上，转身再看队伍最后的郭姯，朝她伸出手。
郭姯毫无顾忌地握住他的手掌，借力向上一蹬，两个人刹那间紧紧依偎，又眨眼分离。
江读雪只觉得被她握紧的手又烫又潮，很想将手缩回来。
郭姯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更握紧他。
——去他的刚刚好！
——他又没有女朋友！
她理直气壮地说：“这里滑，我们互相牵着点。”
“……好。”江读雪嘴比脑子快，一口答应。
如此一来，少年薛文就处在队伍正中间，他前后看看，局促极了。
为了缓解另外一种尴尬，江读雪突然问：“薛文，你为什么喜欢玩游戏？”
薛文就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虾，显而易见地蜷缩起来，脸也红了，“我……”
“等你回到学校，老师同学他们都会这样问你，有些是善意的，有些是好奇的，有些是嘲讽的，甚至有故意找茬的。”江读雪说：“你那些同学大部分口无遮拦，你也不是第一天接触，先预设些情况，到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
“……啊。”薛文张着嘴，好半晌才点点头，艰难地朝前走。
等他走开些，郭姯轻晃江读雪的手，小声地笑，“果然没有哪个囚徒会喜欢自已的流放地。”
江读雪正走神，没听明白，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们离得近，那声音低低痒痒地往郭姯耳朵里钻，就像山间沁凉的风搅乱她的头发，在盛夏光年里驱散她颈间湿热的汗。
叫江读雪走神的也正是郭姯颈侧一滴一滴往下淌的汗，他问：“有纸吗？擦擦汗。”
他记得郭姯从前最讨厌夏天，讨厌流汗，因为那会儿条件受限，热汗会毁掉她的彩妆心血，如果在户外拍照，更是煎熬。
有一回半夜被热醒，她溜出宿舍，在走廊摇着扇坐到天明。大洋彼端，江读雪就陪着她，甚至让她旁听了一节自已的专业课，事后问她听得如何，她认认真真说许多专业术语听不懂，但老师开的三个玩笑她听懂了。
那会儿两个人感情甚笃，江读雪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别说外国教授讲的知识点，他连所谓笑话都没听见。
可现在的郭姯说：“没关系，我喜欢出汗。”
“……郭姯，”江读雪没来由地想问：“你未来打算做什么？”
是回美妆公司继续做他们的前端流量，拍视频、接广告、卖产品，还是尝试转型，往网络名利场更深处挖掘效益，不管哪样，她都是网络上的熔光，而非他习惯喊的郭姯。
郭姯的视线从脚下广袤的树林转回江读雪，微笑道：“上一个这样打探我的人，最后说想跟着我干。”
“你不是最讨厌网络是非吗？”她温和地看着他，语气却像在问——你不是最讨厌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