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网红
江读雪饿到前胸贴肚皮，没有回家，也不去吃饭，而是转去南城大学后门古街，走进一家简陋陈朴的教辅书店。
书店老板姓张名怡，45岁， 是江读雪的骑友，前两年从一线城市的大证券公司辞职回南城，继承父亲在古街的老书店。张怡没什么雄心壮志，就连老书店都没修缮，中午十一点骑一辆单车过来，先去隔壁卤面馆吃一碗鲜香料足的海鲜卤面，再晃进书店营业，夜晚八点不顾古街客流量高峰，坚定不移地关门大吉，回家刷剧看书泡脚睡觉。
江读雪进来时，张怡正捧着个平板缩在收银台后画画，头也不抬地说：“你再晚两分钟我就要关门走人了。”
“去哪儿？”江读雪惊讶地问：“你不是才开门吗？”
“奥体下午有动漫展，我喜欢的画手今天开签售。”张怡说。
江读雪笑道：“那你今天还来开门？”
张怡理直气壮道：“我平板落店里了。”
江读雪抵在柜台上，俯身往里看他的画，张怡见状，立刻用身体挡住平板，骂道：“看什么看！”
“画了两年，一张都不让人看。”江读雪逗他，站直后百无聊赖地弹一下电脑显示屏上的弹簧狗。
张怡嫌他烦，“你怎么来了？菁才不要你了？”
江读雪自嘲道：“我可是菁才的摇钱树。”
“还摇钱树，你也就适合当菁才门口的最帅男公关！”张怡笑话他，“菁才正儿八经的摇钱树不是那什么青少年网络生存课吗？连我都看到各大营销号的视频了，讨论得热火朝天，下一步该不会要找冠名商了吧？”
江读雪惊讶道：“这么快？”
“网络世界的量子传播，不是你这样的复古人士能想明白的。”张怡说：“2024年，你确实是我唯一认识的，除了最基础的联系和支付，不注册不使用任何网络社交平台的年轻人。”
江读雪说：“网络会隐藏很多真相，我不喜欢。”
张怡问：“你是不喜欢网络，还是不喜欢网络后的人？”
江读雪立刻想起郭姯的脸，但他说的却是，“网络正迅速侵占、挤压所有人的生活空间，对自制力差的青少年来说，更是无孔不入，你能说这里头没有网络产品开发商们的恶意为之吗？”
“那又怎么样？”张怡利索地收拾背包，从收银台后走出来，先摁灭书店里的灯，才说：“人得适应时代。”
江读雪说：“可时代是人创造的。”
“你一点都不像个体育老师。”张怡笑起来，咣嚓锁上旧书店的防盗门，“你应该去教思想政治。”
他拍拍江读雪的背，问：“行吧，弟弟，快告诉老哥，你今天到底受啥刺激了？”
他们并肩站在书店门口的一棵行道树下，骄阳如火，树影斑驳，狭窄古街的斜对面就是南城大学的后门，午间陆陆续续有进出的大学生，这些年轻人，不管男女，在不经意瞥见江读雪后都本能地回头。
江读雪习惯了旁人的注视，若是与哪一双好奇的眼睛对上，他也会友善地笑一笑，但那样亲和的笑容里又有一层不容侵犯的疏离。
“菁才的管理有很大问题。”江读雪说。
张怡问：“什么问题？”
江读雪说：“菁才在管理老师上过于严苛，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材料，无穷尽的考核，时不时还有许多无意义的创新、宣传、培训、学习。然而面对学生，菁才又管得过松，捧着含着哄着骗着，心思永远花在旁门左道上。”
张怡问：“不是开了新课程吗？那个网络生存课。不是挺用心挺受欢迎的吗，怎么能说是旁门左道？”
江读雪半晌才说：“但我不相信那些网红商人，利益驱动下，原则会被一再摒弃。”
尤其某些已经在网络上身败名裂的前网红，谁知道她是不是要借学校课程，借无辜学生的灰色经历来做谈资，搞话题，洗白自已的网络形象，再创商机？
她又不是没前科。
张怡敏锐地嗅到点个人仇怨，“谁啊，小书吗？”
江读雪立刻说：“不是啊。”
他连小书的首次课都没听过，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不知道这门课的老师都有谁吗？”
“倒是听说还有两个老师，一个打游戏的，一个做美妆的，但这门课的讨论度是从小书直播开始的，热度都集中在她身上，另两个老师确实隐身了。”张怡话锋回转，追问：“你讨厌的人是其中哪一个？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网红扯上关系的人啊。”
“你别管。”江读雪想的却是，把课堂直播进网络的主播是小书，不是郭姯，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郭姯在她最擅长的网络流量里，已经输了？
不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她做前任就算了，怎么还当上前浪了？
江读雪心情顿时复杂，他皱眉，语气里有他自已都没察觉出的不忿，“那个小书很红吗？”
能比熔光还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