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访
郭姯只要想到自已竟然有过要把最受欢迎的江老师从菁才挖走，塑造成新晋网红时，就怀疑自已今生今世的水逆都集中在了眼前，她甚至宿命论地猜疑从她退网进菁才，再到重逢江读雪，都是千里姻缘一线……不不不，还不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不都说最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般，互不打扰，永不相见吗？
郭姯想到这儿，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吓得对面何乐安四处找空调遥控器，没找着，又喊阿姨送热汤。
“冷着吗？”何乐安关切地说：“我比你胖，怕热，我老公我儿子就总说我把空调开太冷了。”
“不会，温度适宜。”郭姯开玩笑道：“刚刚可能有人在骂我。”
“怎么会？你这么温柔漂亮！”何乐安笑起来：“一定是有人在爱你。”
郭姯这次短时间二访薛文家，是何乐安主动邀请的，而且在郭姯到来前，她联系了家委会的部分成员，从他们口中听闻了郭姯的许多事，包括她前阵子频频爆出黑料，被迫退网。
然而何乐安只字不提熔光网络上那些事，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认识一位很关心她儿子薛文的郭姯老师。
等阿姨送来热汤，又离开茶室后，何乐安才拿出一份打印出的银行流水，客气地送到郭姯面前，“郭老师，谢谢你上回提醒我查看银行记录，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玩游戏竟然这样烧钱。”
郭姯接过材料，略略翻阅后，已经算出薛文这半年来通过绑定何乐安银行卡在游戏中的充值总数。
高达六位数。
何乐安尽管说着游戏烧钱，可神情并不惊慌，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六位数或许只是何乐安进一趟美容院的费用。
显然她更在意的是薛文处心积虑隐瞒的细节。
“这张卡是他小时候为他存压岁钱开的，当时考虑到银行对小孩子的限制比较严，所以用的是我的身份证和手机号，但我们说得明明白白，卡里就是他的钱，他想用，根本不必这样瞒着我。”何乐安有些伤心。
郭姯小心翼翼地问：“何姐，银行卡是你的，手机也是你日常使用，他想充值，银行发送的验证码总得通过你的手机来查看，这些扣费，半年来你都没发觉吗？”
“我没发现。”何乐安眼眶湿红，愈发难过，“是我做得不好。”
郭姯轻握她的手，无言安慰良久后才说：“何姐，流水单里显示，5月7、8、9这三天，薛文总共消费了约35万，时间分散在早中晚各个时段，这三天的事，你有印象吗？”
何乐安点头道：“我记得，这三天他说自已不舒服，请假在家，那阵子学校里闹流感，我很担心他，也陪他呆在家里。”何乐安说到这儿长久地沉默了，在郭姯以为她再也不愿开口时，却又听她哽咽着说：“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已关在房间里，再也不肯去学校了。”
郭姯明白了，她相信何乐安也明白了。
薛文这是为往后长期蛰居打游戏做了准备，前期零零总总地投入，加上那三天的巨额充值，足够他在避世的游戏里潇洒驰骋很长一段时间。
何乐安其实能理解薛文已经足够为自已的行为负责，情感上却本能地想推卸责任，“这些游戏怎么会这样？他们不知道打游戏的是个小孩吗？三天充了35万，都没有任何拒绝的措施吗？”
郭姯说：“如果他是以未成年人的身份注册，游戏平台会限制他的月消费，但他注册时用的是你的身份证和手机，平台无法甄别他的身份，他就有很多漏洞可以钻。平台不会限制成年人的消费。”
眼看何乐安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打湿她圆润光滑的脸，郭姯心生恻隐，又说：“何姐，往好处想，说不定你也帮了他呢？”
何乐安迷惘地看着郭姯，“……啊？”
郭姯恬静地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力量，“我虽然不知道薛文是出于什么原因躲进了游戏世界，但我觉得，封闭或许也是种自救。”
何乐安又“啊”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颤抖了，“……郭老师，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自救？”
“我的意思是，”郭姯把话说得格外清晰，格外坚定，像是要在黑夜中为何乐安护住最后一点摇曳的火光，“你给他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巢穴，在他需要躲起来的时候，他至少是安全的，平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