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试试
相比大多数人的生活重归轨道，常小在在菁才的学习却越发捉襟见肘：他的各门课都落后太多，尤其基础文化课，宛如无底黑洞。
不仅如此，常小在在度过最初的新奇劲后，重新融入校园这件事上也明显地表露出障碍，他越来越不信任别人，注意力总是分散，有些事上偶有过激反应，下午竟然还把拉他胳膊的同班同学给揍了。
班主任联系不上常汝，把告状电话打到江读雪这儿时，后者正在操场上跑步，阳光浸透湿漉的运动T恤，汗涔涔的男人一手叉腰一手轻摁耳机，控制着气息安抚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老师。他就像一头高高在上的雄狮，俯瞰生灵时不为杀戮和贪婪，更多只是为了保护和照拂。
“……你们觉不觉得江老师像是变了个人？”远处操场拦网外，举着相机疯狂拍照的高个子女生纳闷地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和我那个二胎的表姐很像。”
有个正喝水的女生差点被呛死。
“有损他的美貌吗？”叼着棒棒糖的马尾辫女孩笑嘻嘻地反问。
“……更帅了！”高个子女生说。
几名女生哄笑起来，又同时压低声，都担心惊动远处还在讲电话的江老师。
“你们说，江老师和郭老师真的在一起了吗？”有人问。
“肯定是啊！”有人答，“你看江老师再也没带过他那枚金戒指。”
“可那不是他的婚戒吗？”有人问：“郭老师不会是……那个吧？这不太好吧。”
“不会吧？”
“可是都这么说啊。”那人说：“江老师之前是已婚的，他自已说的。”
“哎哎，我听说，江老师和郭老师下学期都不会在学校了。”有人说：“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私德败坏被双双扫地出门了？”
“不是因为郭老师和小书老师的事吗？”有人问：“这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咱们学校不会因为这个事受连累吧？”
“谁知道呢？”马尾辫女生吐出棒棒糖，“说得你很喜欢咱们学校似的，被录取的时候你还哭得天都塌了呢，那时候多嫌弃呀！”
“但我现在很喜欢咱们学校啊！”那女生不服气地说：“我后来一查，咱们学校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郭老师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过去，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和改变！”
另一个女生说：“我还没有毕业，但我已经开始想念这儿的一切了。”
忽然，她们全都安静下来，高个子女生更是手忙脚乱地藏起自已的相机——江读雪毫无征兆地朝她们跑过来，隔着拦网问：“你们方便把常小在喊过来吗？他的手机好像关机了。”
他又告知详细的班级和姓名，果不其然，这群女生略略商量，立刻联系上了他的同班同学，再由同学转达，得到常小在已经走出教室，正往这边来的答复。
江读雪笑道：“谢谢你们。”
女生们好奇地问他和常小在是什么关系。
江读雪说他和常汝是朋友。
即便已经离职，常阎王仍旧名声在外，女生们不约而同地撇撇嘴。江读雪忍不住想，这些小孩会不会因为讨厌常汝而不喜欢常小在？常小在刚进菁才时的良好状态，是不是也是种伪装？
常小在一路小跑而来，见到江读雪时满面惊愕。操场上还有个正在体测的班级，江读雪便把他领到看台上，两个人隔空坐在最靠近楼梯的座位上，尴尬地晒起太阳。
“看到我为什么那么惊讶？”江读雪打破沉默。
“也没什么……”常小在说：“叫我来的人没说是你，我以为是郭老师……”
“你更希望郭老师来和你谈接下来的事吗？”
“……也不是……就觉得，好像理应是她。”常小在挠挠脑袋，眼睛匆匆瞟一眼江读雪立刻又飞去四面八方，“我不知道你会和我说什么……我们俩没有单独聊过天吧？”
“确实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聊天。”
“你不是老师吗？”
“我当老师的时间还没有你爸在这所学校当保安的时间长。”
提到常汝，常小在的表情明显落寞，本来就拘谨的坐姿也更加蜷缩。江读雪观察他的表情，“我们最近太忙，你爸这些天怎么样？别人是过河拆桥，他是打算连河一并填了吗？”
常小在忙摇头，“怎么会？！”
“活检的结果出来了吗？”江读雪问。
“出来了，”常小在说：“良性的，没什么问题。”
这和医生最初的预估差不多，江读雪颔首，看着隐隐又紧张起来的少年人，微不可查地蹙眉，“你爸现在在家吗？”
常小在愣了一下，“……当然。”
“在家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江读雪不想再吓小孩了，停止追问常汝的事，问起常小在自身的情况，“你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吗？之前给你找的补课老师，你似乎都不满意。”
常小在辩解道：“她们不了解学校的真实进度，也不知道我的事，要么讲得太慢，要么教得太容易……我不想浪费这些钱了……”
江读雪点点头，出其不意地说：“那以后我给你补吧，不要钱。”
常小在大惊失色，“啊？”
“郭老师没空，你爸还在休养，了解你情况的人只剩下我了。”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向后仰倒，任由初夏暖洋洋的阳光照烫他的脸。
常小在却已经站了起来，良久艰涩地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
阳光太刺眼，江读雪没有看他，想了想才说：“我也想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