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还未结束，球队再次进入集训，备赛比赛之余，队内组织了一场混双循环赛，要求队内自选搭档。
很难说教练组是不是在筛选奥运混双固定选手，因为混双这一项目太年轻，相对其他项目而言。截至目前，混双的选手是不固定的。
郑莎莎和周楚天虽然是因为混双熟识，但是他们也并不是队内官方混双搭档；而另一对年轻的混双配对袁一鸣和秦蔓也只是大赛限定。
成绩浮沉，教练组当然希望寻找到更加稳定又实力强劲的混双组合来备战奥运。
循环赛之前，要先队内自选，没有指定。姜衫觉得这种决定简直不符合教练组的做事风格，他们给的解释是混双和双打有些不同，对默契的考验度更大。所以给队员自由选就是因为大家对选择搭档的配合考量更直观。
姜衫听得直摇头，不敢苟同。她严重怀疑是因为上一届奥运混双没有夺金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们还没完全看清混双在队内的未来之路。
晚上在馆内训练之余，蔡永强看着几人：“明天就自选投票了，你们今天晚上好好想想。别一拍脑子，也别就看跟谁关系好，这个的重要性不用我讲了。”
“大家都练球这么多年了，应该很清楚，要的就是冠军，整其他的没用。”
“光说你们关系多好，你们付出多少，什么差点运气，那全是废话，就是成绩说话。所以你们要明白，我们现在选搭档，冲的就是那枚金牌。”
“都明白了吧？”
几人刚练完球，收着手里的东西，默默的看一眼蔡永强，他们心里当然明白。
“郑莎莎，你选谁有想法没有？”
郑莎莎正往背包里塞衣服，突然听到点名，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却避不开蔡永强直视的目光。
“我想选肖哥或者梁哥。”
姜衫在一旁收拾球框，听着也愣了一下，瞥头去看周楚天。周楚天原本在喝水，听了郑莎莎的回答也顿了一下，扭头看了郑莎莎一眼，而后又假装无所谓的继续喝水。
可是脸上的不悦和失落却都浮现。
蔡永强听了，面不改色，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一旁坐着的徐琳似乎也认同。
“秦蔓，你呢？”
姜衫有一点无语，都说了自选了，大晚上在这打预防针，问问问，问个屁啊。要是教练心里有谱就直接点，又让人自选又搁这问的，光破坏人关系来了。
“我想选梁哥或者天祺哥。”
好家伙，两人的场面话里都没搭档。一旁的袁一鸣也默默的喝了口水。
问完俩女队员之后，倆教练互相看了看，也不再接着问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女队员是混双里最大的变量，上不封顶，下定下限。混双要打出精彩，所谓的配合，就是要确确实实的发挥出女队员的强势劲头来，既不是让女队员当镶边，也不是让男队员一揽子独揽。
真正意义上的，配合。
但是这很难。秦蔓和郑莎莎是新生代里打法最先进、实力最强劲、成长速度最快的女队员，被寄予厚望也是理所应当。
被教练问完，几人都一时没说话，径直出了场馆。回宿舍的班车今天送去检修，需要大家自行回去。
梁赢提议一起打车回去。刚刚走在最前面的周楚天头也没回：“你们打车吧，我走路回去。”
说完就背着包往大门走，步子迈得很快。放在平时，他都是放慢步子等郑莎莎，要不就跟在她后边。
姜衫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郑莎莎。郑莎莎大约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姜衫。
“我也走路回去吧，衫衫姐。”
“嗯。”
说完就迈着步子，疾速去跟上前面的周楚天。
秦蔓看着前面闹别扭的两人，有些茫然，扭头又看了看一旁的梁赢和姜衫，又看看袁一鸣。
“那我们四个打车回去？”
袁一鸣挽了挽肩头的背包，有些失落，勉强笑了笑：“我也走路回去，吹吹风！”
说完就挽着包，也往大门走。
秦蔓看着他慢慢走出去，逐渐走远，“那我们三个打车回去？”
姜衫看着独自走出大门的袁一鸣，扭头看看不明所以的秦蔓：“你确定不去看看袁一鸣？”
选搭档或许是客观的，但是当朋友是主观的啊。
“他一个男的走回去安全的很。”
“他走回去是很安全，但是你两个答案里都没选他，他心里不安全。”
秦蔓想了想，也是。但是说梁哥和天祺哥只是暂时敷衍蔡指导的话，她心里还在思考。倒不是说她一定是选袁一鸣。
“行，那我去看看他。”
说完也迈开大步子去跟袁一鸣。
梁赢看着走出去的四人，拿起手机准备叫车：“那我们打车回去。”
姜衫忍不住白他一眼，微微叹气：“前面四个孩子在街上走，你也敢放心？”说完就揣着包跟了上去。他没眼力劲儿吗，因为郑莎莎和秦蔓都选了他，导致了眼前这个局面。
梁赢举着手机，看着姜衫的背影：“不是，我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吧，谁还不是孩子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赶紧跟上去。当师哥就是命苦。不过宿舍离得不远，走路也能接受。
周楚天走在最前面，郑莎莎步子比他小，小块步一直跟在后面，大约是听到了郑莎莎背包玩偶挂坠上的铃铛响声，他头虽然没回，但是步子还是不自觉的放慢了一些。
郑莎莎好不容易跟上。她扭头看了看周楚天的侧脸，很明显的挂脸。周楚天是一个开心和不开心非常明显的人。
但是此刻说什么呢？解释？！不好解释。两人不说话，默默在前头走。
后面走着的是袁一鸣，秦蔓步子大，一下就跟上了，走在他的左侧，“你吹什么风啊，天怪热的。”
就算她真的选了其他两位师哥，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为了他的前程，她也可以选大师姐啊。再说了，那只是一时的回答，算不了什么。而且，她绝不会选天祺哥的。
袁一鸣原本心里闷闷的，但是看到她一脸平淡无波的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更是添堵。一辆摩托骑过，这一条道人车都可通行。
他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惯性的走到秦蔓的左侧，把她推进里边。
“有车。”顺势把挎包调换到了左侧。
秦蔓看他，又看看时不时穿梭而过的车，也不再追问，两人就这样平行走着。
姜衫在后面看着不说话的几个人，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蔡老头就不该问，大庭广众的有什么好问的。
“她们俩个乱说的，都拿我当挡箭牌。”
梁赢背着包，也跟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师弟们，一脸看淡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梁赢嗤笑一声，他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跟肖哥打混双啊？”他们是单打绝对主力，根本不兼项混双。
啊？那他们在意的点是？
“那天祺哥呢？”
“天祺哥倒是有可能，他可是黄金男左，要是跟他搭档，相当于拿到半个奥运资格名额了。”
“真的假的？”姜衫当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本以为这次自选是为了挑选新鲜的强力组合。
“真的。”
也对，如果单论实力，周楚天虽然是左手但是还没打出来；袁一鸣实力稍强但是不是左手。双打项目，左右是最佳配对。
不然就容易变成一打三。
姜衫看着前面的秦蔓，如果她选天祺哥，倒是有可能，就是不知道郑莎莎到底怎么想。
“我倒是觉得把你也拉出去配配混双也不错，对了，怎么没人选阿翼啊？”
阿翼今天训练结束就被教练单独带走了。
“阿翼？阿翼有风险，不过明天肯定有人选他，队里那么多人。”就算不选，他也会被拉去打一些比赛的，“要你是打乒乓球的，你会选阿翼吗？”
会啊，当然会。然后变成队里的窝囊二人组，一队的守门员。
姜衫瞥头看他一眼，“可我不是打球的，蔡老头说凭我是打不进一队。”
不能体会夺冠之心的人，怎么假设体会他们的心情呢。姜衫看看前头的四人，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立场和苦衷，哪怕看似的简单的选择混双搭档，也会有情义和前途之间的抉择。混双项目如果真成种子选手，那么即使不是这一届奥运，也总会是某一届奥运的参赛选手。
绝佳的机遇。要知道，上单打奥运的资格，却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他们的人生，还是太难了。他们得到什么，都显得上天给的不够，有所亏欠。
梁赢看她一眼，笑着调侃，“有机会记得选我，我可以一打三。”说完就笑得更深了。
“到底是谁说你谦逊稳重的？”
明明很多时候都臭屁得瑟的要命，还一本正经的。
偏偏最无所谓的两个人在后头复盘了一路，最有所谓的四个走在前面，一路无话。宿舍不远，没多久就走到了。四人转头就分道扬镳，搞得好像都不认识似的。
姜衫和梁赢一路护送，看着四人，迈进宿舍。
“看来做朋友关系也不能太好，平时都挺亲密的几个人选个搭档话都不讲了。”姜衫对着梁赢感慨，“你看我们俩就没事，起码还说个晚安呢！”
“哎呀，还是得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梁赢原本还不错的心情被她这一通发言搞得很迷惑，刚想说出口的晚安如鲠在喉：“我俩关系不好？君子之交你送劳力士？衫衫姐出手真阔绰啊！”
明明他还是淡淡的笑，语气也很轻，但是姜衫就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姜衫噎住。衫衫姐？！不儿，他莫名其妙置什么气啊？
“还行吧，我们算是好朋友了。”
算是？！梁赢有点好笑，从背包夹层取出里侧的钥匙，金黄色的御守随之出现，他一直随身携带。而姜衫的，挂在她的包上。别人信不信她不知道，她对菩萨是心诚的。
梁赢晃了晃手上的御守挂坠，又看了看姜衫包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挑眉笑了：“算是吧？！”
要不是这次日本公开赛，他确实不知道，只有他们俩的是一样的。
姜衫脸热一阵儿，避开他的视线，认真想了想：“你拿了冠军，这个得拿回去还愿。”她伸手去取。
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这话是没错的。当时就跟鸡鸣寺的菩萨说过，保佑他拿冠军，现在愿成，再挂着确实不合适。
“你就给菩萨许了这个愿？”
“嗯。”
“那你的呢？”
“我的还没实现，可以再挂挂！”
当时买的时候确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对比起其他人，他和梁赢是最需要事业运的，所以买的万事顺意，就是希望他顺顺利利重新回到赛场。现在要是被人看见，就她俩挂一样的，那就让人误会。
他禁不起误会。
“哦，好吧。”
梁赢听完，乖乖的把它从钥匙上取下来。痛失一个同款吊坠。
“我回去了，晚安。”
姜衫也不多逗留，把御守抓在手里，扭头去追小葡萄和秦蔓。梁赢看着她走进宿舍，又看看光秃秃的钥匙。
“晚安。”
夜里，小葡萄睡不着，卷着小狗被子到姜衫屋里，分析混双的局势。当然，主要关键还是明天选谁！
“小葡萄，我总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要不怎么说半天，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
“是吗？我觉得我没想好！”
“不选不选汪天祺？”
“不选！”
“那你选不选周楚天？”
小葡萄犹豫，看了看姜衫，“我不知道。”
姜衫便忍不住笑，这还不知道？不想要的你都很清楚，剩下的不就是想要的！
“汪天祺你都不选，那你还有什么可想的？虽然蔡老头说不要讲什么感情，但是既然要默契，怎么可能不讲感情？周楚天现在确实不是最强主力，但绝对是未来翘楚，他进步很快，实力很强，最重要的是，你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只是眼下，男队太多强手。
跟汪天祺配，也许他确实强，但是是你配合他。也就是说，你始终是在跟一个男单主力在一起打，打的强势，但打不出最好的风采。
“我很认可天哥的实力，就算我不选他，也会有很多人想和他配。”
姜衫笑笑。
“不过为什么不选汪天祺啊？梁赢说他的黄金男左？”
姜衫忍不住问。
“因为自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