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捡球捡了一个礼拜之后，姜衫已经掌握了捡球和补球的节奏，已经不需要别人吆喝补球了。
但是她也固执的和所有人保持着社交距离。
除了让她捡球和递球的，搭话的她一律不搭理。所以男队有几个嬉皮笑脸的，都吃了她的闭门羹。
私底下他们也找蔡教练打听过她，蔡教练都是一脸的不耐烦。
“关你们什么事？别什么都问一嘴，怎么不问问你们那屎一样的技巧呢？”
蔡教练本来就凶，更没人敢问了。
只有男队队长肖志明知道一些。
蔡教练也只是叮嘱他，这个姜衫是省厅艺术处调过来了，惹了什么事儿不知道，让他稍微留意一下，别出事。
肖志明是现役队员里年纪最大的，实力极强，是男队的主心骨。尤其是过了30岁之后，人稳重了不少。自然的，也就被蔡指导信任。
肖志明私底下就跟队员们警告敲打了一下。
但越是这样扑朔迷离的，大家越是好奇。休息间隙的时候，便总有人故意问姜衫，到底惹了什么事？
姜衫总是一扭头，只说一句“不知道”就离开。
从创作部办公室走的时候，她对面一个快退休的科长反复叮嘱她一句话：
“少说话！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此刻球场这么多人，男队女队，还有呜呜压压的姜衫不清楚的人。
姜衫明白，过去自已错就错在，说错了话！
至于是哪一句，已经不重要了。
特立独行，沉默寡言，漂亮至极，这就是球馆对姜衫的全部印象。
后来她确实不穿旗袍了，但是连衣裙也好看，长短裙也好看，甚至防晒衫都好看。
球员自此多了一个娱乐项目，看姜衫。
男队看，女队也看。
不一样的事物总是惹人注意。
看着看着，蔡永强觉得这样不行，又把姜衫叫住。
“以后就别穿那些裙子来球馆，最好是穿运动装。”
姜衫有些不悦，但瘪瘪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上个破班还得专门买几身运动装，真是够烦的。
但是没办法，她记着老科长的话，忍。
不过，蔡永强对运动装的认知还是太有限的，他哪里知道，有那么潮那么好看的运动装。
所以，当姜衫穿着整套运动短装出现的时候，大家发现她不仅穿裙子好看，穿各种短装运动短裙更是清爽靓丽。
原来她还不爱穿露腿的，现在穿运动装，天天露大截白花花的长腿在球场上晃来晃去，蔡永强一下子就头疼起来。
终于，眼看着局面不对，忍了几天，还是忍不住又叫住了姜衫。
“你别穿短的，就穿那种长裤汗衫，妆也别化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们球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姜衫一直觉得自已进队以来也够听话的了，她一个搞创作的天天捡球也就算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也就算了，光是穿衣服的事让教练说了三回。
本来被调就一股脑儿的委屈没地儿发泄，连续这么折腾一个月，谁也架不住。
当下就火气冒上来，压都压不住。
“蔡教练，你到底什么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吧？”
声不大，气势却足。那会本来就快下班了，好些人朝这儿看，看教练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匹夫什么玩意？你们搞艺术的麻烦得很，我每天就让你捡个球你搞这么多花样干嘛？本来你来我就不乐意，你这不是耽误我们训练吗？”
“你不乐意我就乐意啦？我搞什么花样了？我是跟你队员说话了还是亲嘴了？”
“那让你穿朴素点怎么那么费劲呢？”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声音也越来越大，练球的都停下，八百个假动作的偷听。
“我还不朴素？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我爹都不能这么命令我，我哪一回没听你的，就你说穿运动装，我自已掏钱买来穿，谁家上班还要求穿搭的？老头你别太离谱了！”
姜衫本来只是生气，可眼见的越说越委屈，最后眼泪就不争气的开始掉。
蔡永强本来也不算年纪老，只是这些年带队被气出了好多白头发，这会儿被喊老头，一下子被气笑了。
“我？我老头？我离谱？就你这个脾气难怪得罪人给调这儿来捡球，让你捡球不是我安排的，是上面领导打电话说的，你还不知道自已错在哪吗？”
姜衫一听，不提她那领导还好，一提，更难受了。
她正儿八经，靠自已的实力考进去的，认认真真专业过硬的优等生，现在被人家随随便便搞到这里来，还被这样嘲笑。
她什么脾气，她够好的脾气了。
她抬头抹了一把眼泪，扫清视线，看着整个球场各色探究的眼神，一直以来的陌生和距离感瞬间把她压垮。
她一把推开手里装球的推车，推车便重重的撞在球台围栏上，蹦出来好几个球。
一声巨响，场面顿时更加安静。
“那你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开了我，我等你电话通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场馆。
因为再不走，她就要撑不住了。还没走出馆里，眼泪就晕开了视线，她不停的用手擦了又擦，当晚，她是大哭着回去的。
她那时甚至想，明天就离开这座城市。
哭了一整晚，睡了过去，可是直到第二天上班，也没接到让她滚蛋的电话。她看着自已肿的金鱼一样的眼镜，带上墨镜，穿了一套肥大的家居服。
继续去球馆捡球。
老科长让她忍，她没忍住。
老科长让她千万别辞职，那她就只能怂着继续干下去。
体制内开除，是很麻烦的事所以，坚持就是胜利。
她就是耗，也要耗到傻逼领导轮职走人那天。
其实事后蔡永强想想，自已说的确实有点过分。人家小姑娘来确实是很乖，也不惹事，甚至是躲事，她不就是年轻漂亮嘛，这是客观事实，本来人家就是搞艺术的。
现在搞成这样，自已也有点过意不去。
尤其是本来挺要强的一姑娘，给自已整的哭成那样，好像自已多坏似的。
但是队伍总是要带的啊。
她要是真的不来了，自已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所以看到她准时准点出现在球馆的时候，蔡永强有点暗爽。这孩子，确实听话，都不用下台阶。
虽然戴个墨镜装酷，但是看得出来，很迁就的刻意穿了她最肥大土宅的衣服来。
老一辈的就吃这一套。
球馆的人目睹了昨天姜衫那脾气，连蔡指导都敢喊老头叫板，一下子又有了两分敬意，看着她带着墨镜捡球，再也不敢喊她补球了。
所以整个上午，就以这种诡异的，互不拆穿的巧妙氛围结束了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