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脸上泛起调皮的笑意。
松开搂着的手,伸直,张开十指,左右摆了摆。
“说吧,怎么回事?”
“小子该打,劳烦济仁兄跑一趟,却是要帮我遮掩一下手伤。
因嫌小弟懈怠,家严今天出手教训,不巧一棍子打在我手臂上。
本不甚要紧,我却想伪以手折,得几天清闲。”
言罢,撸起左袖,但见上臂有短短的一条淡红印记。
“还请济仁兄,赐我夹板一副,必有后谢,呵呵。”
太医王济仁,上回和宝玉一起医治莫离之时,已经怀疑宝玉练功有成,身具内力。
要不,不能生生把莫离拍晕,莫离身表还看不出什么痕迹。
身具内力,吃一木棒,确实不至于伤筋动骨的。
“你呀,不愧为国公之后,功夫算是练出来了,这本是好事,你可苦瞒着家里人?”
“哎,主要不为瞒着家里人,只是其他的一言难尽!”
“也罢,你不好说,我也不问了。”
不多时,王济仁替宝玉上了夹板,外面用棉布缠好。
袭人拿着两瓶从薛宝钗那里要来的伤药,推门进来。
“还不曾上药呢,就包好了?”
“无妨,先生已经为我上了药,过些日子换药时再用不迟。”宝玉回道。
“骨头折了,接下来两三个月好生歇息,在下告辞。”王济仁不想一会对着宝玉的长辈们,当面撒谎,早走为妙。
“有劳,有劳,袭人姐姐,付十两诊金与先生,替我送送。”
袭人送了王太医至门口,唤过茗烟,送出府去。
刚要回屋,不知哪个鬟说道:“老祖宗和太太们过来了。”
宝玉闻言,合衣仰面躺倒在炕上。
王夫人搀着贾母,急切的走来,后面跟着薛姨妈和宝钗。
袭人让丫头们站好,前去相迎。
“宝玉在哪?”贾母急切的声音传来。
“回老祖宗,在里屋。”
王夫人扶着贾母颤巍巍的走过来,因为来的急,贾母气喘吁吁。
进得里间,只见宝玉合衣躺在炕上,左手缠着白棉布,横在胸上放着。
左腿搁在炕上,右脚吊在炕沿垂着,靴子都没有脱。
来到炕边,袭人忙搬来一个矮凳,让贾母坐着。
“我的心肝…,打着手啦…?”贾母喘着长气问。
一把拉过宝玉的右手,放在手心摩挲。
心情激动,又没喘匀气息,拉着宝玉的手不停颤抖。
宝玉好不容易将泪水挤满眼眶,偏过头来望着贾母,只是“唉!”的一声长叹。
”疼的厉害吧?来的太医怎么说?”
“骨头折了,要养两三个月!”边上的晴雯抢着回话。
袭人捏着手绢抹了眼泪,又帮宝玉脱靴,安置躺好。
“好个没有人性的东西,这是要下死手么,偏往手上打,菩萨保佑,亏得是左手,换了右手,教他如何提笔?”
贾母气匀了,又是心疼宝玉,又是生气贾政,拉着宝玉的右手,好不伤心。
王夫人也是眼中含泪,嘴中“儿”啊,“肉”啊心疼不已。
直到凤姐得了消息,好不容易劝住了贾母。
贾母拐杖一拄,瞥着火气去找贾政理论,王夫人忙搀着去了。
薛姨妈和宝钗也是好言宽慰宝玉。
迎春、探春、惜春还有李纨,都过来探望。
好不容易,应付完众人,装了半天,宝玉总算放松下来。
劳累半天,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色笼罩之时,恍忽听得悲戚之声。
宝玉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红肿着眼睛的林黛玉,坐在炕沿。
“好妹妹,别哭了,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
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
黛玉抽抽噎噎的说道:“宝哥哥,你也别哄我,我在边上房里都听半天了。”
宝玉双手撑着坐起,又用左手去拉黛玉的手,还左右摇晃了几下。
笑着对黛玉说:“哄他们是真的,却不敢哄你,挨打也是真的,幸无大碍。”
“装着严重些,也省得老爷追着打不是,不然真打出个好呆来,岂不是亏得慌!”
“啊!”一番操作,惊的黛玉讶然不语。
反应过来,扬手就拿手帕去甩宝玉的脸:“你行,都会卖弄心机了,害我好一阵担心,该打!”
宝玉伸手捉住柔荑,贴在脸颊上。
“我当然要学会保护自已,将来我还要好好呵护着你呢!”
直白的话语,羞得黛玉满面桃花,手也忘记抽回来。
过了几息,才把手一抽:“啐,谁要你呵护,也不知在哪学的油嘴滑舌,轻薄人!怨不得舅舅打你!”
黛玉起身就走,脚步轻快的去了。
耳边传来宝玉的声音:“一棍子换得三个月的逍遥,不亏!”
果然,贾政被贾母训了一通,第二天就去官衙当值去了,也不管忙与不忙。
贾母又发下话来,这几个月要宝玉好生修养,晨昏定省都给免了,上不上学凭宝玉自已安排。
秦钟回到家中,禀明父亲,可去贾家家塾继续学业。
他父亲秦业与贾政同在工部任职,因得这层交系,先是女儿秦可聊与贾府结了亲。
如今秦钟正愁没处去念书,可巧得遇宝玉这个机会。
虽是囊中羞涩,仍东拼西凑的准备了二十四两贽见礼,准备去拜见贾代儒。
不料秦钟却拦了下来,言明,宝玉让秦钟先去家塾里面去看一看,若满意再去代儒家正式拜见。
秦业苦笑:“痴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你还想着试一试,如不满意,你要去何处?”
“这个宝玉倒不曾说,权且听宝玉一会,再做打算吧。”
秦业想着好不容易凑的银两慎重些也无错。
况且宝玉什么身份,听他的话,再作打算,亦无不妥。
宝玉心中惦记着秦钟上学的事,送信到秦家,让秦钟后日上学。
至是日,一早宝玉起来,袭人念叨手伤着也不多歇息几天,早要有这上进,也不至于挨了这一顿打。
念归念,不是把书笔文物准备好,收拾的停停妥妥,临出门又好一通嘱咐。
想着家塾离家不过一里来地,只让袭人去贾母和王夫人处禀告一声,就急匆匆地带着秦钟去了。
来到家塾,秦钟花儿一般的模样,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惹得一众同窗侧目。
有那薛蟠两个相知,一号“香怜”,一号“玉爱”,只一上午,眉目勾留在秦钟身上,不下数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