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宋念做完当天的功课之后便简单洗漱一下,随后迈着愉快的脚步踏出了水墨轩的院门,转而前往饭厅跟家人一起吃早餐去了。
“爹娘早,大哥早。”宋念一进门就跟在座的人打招呼了。
“念儿早。”
“小妹早。”
几人微笑着回应。
宋家饭桌上并没有所谓“食不言”的习惯,加上平日里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除了早饭之外几乎很少时间能够聚齐在一起。因此,一般家里人之间有什么体已话都喜欢在早餐时间说。
“念儿啊,你如今已有十五,也该相看人家了。”老母亲一大早就语重心长的样子。
宋念正大口大口地喝着碗里的肉末粥,闻言刚下喉咙的热粥瞬间被呛了一下。
她忍不住咳嗽几声,旁边的宋青书连忙帮着自家小妹抚抚背。
“小妹慢点,别急。”
温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宋念难得的感到了一阵难为情。
“谢谢哥。”随后她又转头跟自家老母亲说,“娘,念儿觉得自已还小,不着急。”
“你姐在你这般年纪时都已嫁作太子妃了,钰儿和婳婳如今也到了请启蒙先生的年纪咧。还有那和夫人家的两个女儿,人家小女儿十三岁就已经定下来了,大女儿与你同龄,就在你及笄前一个月出嫁给了辅国大将军家的儿子。”
“你再瞅瞅你自已,整日里跟个假小子似的,就知道跟隔壁那臭小子到处鬼混胡闹,在这样下去可怎么找郎君哟?”说着还抛了一个嫌弃的眼神让宋念自已去体会。
“娘~”宋念无奈地打断了老母亲的唠叨。
“说实话,你该不会是看上隔壁家那萧小子了吧?”宋母满脸狐疑地盯着宋念,直把宋念盯得汗毛竖起。
“娘你瞎说什么呢?我跟萧安就是单纯的发小关系。”宋念自觉真的服了自家娘亲的脑回路。
“这样啊。”宋母一脸遗憾地收回视线,“其实你要真想跟萧家那小子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万贵妃那边的压力最多就是让你爹去帮你扛着。”
“娘子?”无辜躺枪的宋父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娇妻。
“怎么?你不乐意?”宋母斜了自家枕边人一眼。
“乐意乐意,非常乐意。”宋父连忙笑脸讨好。
“娘,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萧安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如果真有关系,那就只能是发小以及他是我小弟的关系。”宋念差点就恨不得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了。
“就是就是,娘,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要真对小妹产生过什么龌龊心思,我老早就将他从小妹身边轰走了。”宋青书赶紧帮腔道,殊不知正因这一番话而把火烧到了自已身上。
“书儿我还没说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宋母美目一瞪,冷哼了一声。
三个儿女当中,唯有老二是最让她省心的,老幺最让她操心头疼。
至于老大?
算了,还是让他继续自生自灭吧。
“这不得讲究缘分嘛。”宋青书老淡定了,显然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女。”安安静静充当背景板的宋父再次被迫无辜躺枪。
“这不得靠夫人才有的他们嘛。”宋父只敢小声哔哔。
“你还说!”宋母整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却依旧维持着世家贵妇的仪态。
“是是是,为夫的错,娘子你消消气先吃口东西,早饭快凉了。”宋父舀起一匙羹粥喂到宋母嘴边,语气宠溺又温柔,“乖,娘子张嘴,为夫喂你。”
面对二老不分场合在他们面前秀恩爱的场面,宋念兄妹表示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了。
“你个不知羞的,孩子们都在呢。”宋母双脸一红,语气微嗔,但还是顺从地就着对方喂到自已嘴边的粥吃下了。
宋父满不在乎地扫视了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兄妹俩,随后又继续对着自已的美娇妻进行一番投喂。
“爹,娘,孩儿吃好了,兵部还有事,我先出门,你们慢用。”
看着老哥离座,宋念也赶紧跟着起身道:“爹爹娘亲,我也吃饱了,先去出门啦~”
“去吧去吧,在外注意安全。”宋母无奈嘱咐着。
“好咧。”宋念说完后便跟在老哥屁股后面出门了。
“这一个两个的,真让我不省心。”宋母坐在位子上忍不住嘟囔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已造去吧。”宋父话音一落,随后眼神变得幽怨暧昧起来,“娘子与其担忧那两只兔崽子,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为夫。”
“你都有好几天不给我了。”
“你这老东西大白天的说什么呢。”宋母闻言忍不住羞了起来,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怒瞪着对方,“说话口无遮拦的,得亏孩子们都离开了。”
很显然,宋母这一生气表情并没有使宋父收敛,反而让后者得寸进尺起来了。
“那要不咱现在就回房试试看,届时娘子再来重新评判下为夫到底老不老?”宋父缓缓凑近自家妻子,温热的气息撒在后者耳朵上。
宋母感觉到自已的耳朵一热,不由得将头往外偏了偏。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早已熟练且自觉地将自已的头埋得低低的,明显是对两位主人随时随地撒狗粮的行为习以为常。
“娘子真可爱,耳尖红红的也好可爱。”要不是丫鬟还在一旁候着,他真想一口轻咬上去。
“正经点,时辰快到了,你该去忙正事了。”宋母轻轻地推开这只几乎黏在自已身上的大狗狗。
“这也是正事。”宋父选择性歪曲语意。
“你起不起开?”宋母佯装严肃,见对方无动于衷,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已看,她朱唇一张,“我数三声,不起开我就生气了。”
“一。”
“二。”
“三......”
正当宋母数完三后要说些什么时,宋父终于松开了那双搂着对方腰肢的手。
他正襟危坐,双唇微抿,目光也不再看她了,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眼前桌子上还未吃完的早餐看。
“你还生气了?”宋母简直被气笑了。
宋父不语,但细看之下宋母不难发现他的赌气。
简直像个得不到糖就赌气不理人的小孩子一样。
“你再不出声今晚就不要进房间睡了啊。”宋母可不惯着他这臭脾气。
“南儿,你不爱我了。”宋父终于坐不住了,他转头看向身旁这位无情的女人。
“哦?如何见得?”宋母眉眼一挑,目光戏谑。
“你都不哄我。”宋父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满是委屈的控诉。
“扑哧~”宋母瞧着对方与往日在外时截然不同的模样,终究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父凤眸中的委屈与控诉更甚。
“好啦~”
宋母伸出柔荑般的双手轻轻拉住丈夫搭在腿上的一只大手,却被后者直接反手握住。
“今晚给你。”宋母薄着脸皮凑近丈夫的耳边说道。
那声音很轻很轻,但宋父却听清了。
他的目光一亮,语气急切:“当真?”
问完后又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疾声补充道:“说好的,娘子不许反悔。”
“嗯。”
得到准确的回应后,宋父直接不emo了,也不委屈了,面上一扫刚才的委屈和幽怨,直接变得春风得意起来。
“那你现在可以去忙你的正事了?”宋母好笑地问。
“我现在就去,争取早点处理完晚上早点回来!”
看着对方急匆匆往外赶的背影,宋母面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不难看出,她现在很幸福。
“将这些都撤了吧。”宋母温声吩咐着。
“是,夫人。”
府里的下人们还蛮喜欢在这丞相府里工作的,这里人口简单,破事少,主子们也好相处,他们平日里只需要做好自已的本职工作就够了,压根不用像在其他贵人府里工作的兄弟姐妹那样日夜担忧着自已的小命哪天会突然不保。
如今正值二月,东郊竹林里寒风萧瑟,不免给人一种孤寂萧条感。
“今天是不是降温了?怎么感觉今天特别冷?”虽说宋念是习武之人不怕冷,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环境衬托,她感觉今天特别凉飕飕的。
“确实要比昨日冷些。”萧安淬体淬多了,体质早已异于常人,所以他觉得今天的气温还好。
“我是没看出来你有多冷的。”
“我确实不觉得冷。”
“......”难道这就是淬体的好处?那她要不要也让老头给她多淬几次?
想到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是不了,上次的淬体几乎就要了她半条老命,再来几次,估计她的小命都得交代给老头了。
“兄弟,你是个狠人。”宋念猛然给身旁的发小竖起了一只大拇指。
萧安:“?”
与此同时,竹林深处的老头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大喷嚏。
“谁在暗处骂老子?”被自已的喷嚏声吵醒的老头子一脸不爽,但很快双脚一伸,嘴里又咕隆了几句便再次躺在摇椅上睡死过去了。
此时的老头并不知晓自已的乖乖徒弟们正在竹林中遭遇的一切。
“嘘!”插科打诨之际,宋念二人忽然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气。
二人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警惕地注意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要不去看看?”宋念小声询问萧安?
此时同样好奇心爆棚的萧安面对询问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两人沿着血腥味鬼鬼祟祟地找了过去,发现前方有几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举着刀谨慎地朝着一个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围了过去。
“救不救?”萧安转头看向宋念,无声地朝后者做了个嘴型。
宋念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精神点了点头。
人是肯定要救的,但那几个蒙面人一看就是武功不俗,具体要怎么一个救法还得有待商榷。
但很明显现在留给他们俩思考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此时此刻只能凭借着对彼此的默契度来进行着这场紧急救援。
于是到最后,由武力值更高的宋念去吸引火力,萧安会医术,可以趁机解救受害人的同时顺便做个紧急的检查包扎伤口处理。
萧安先是在暗处朝几个蒙面人放出暗器,很显然对方几个也并不是吃素的,在察觉到身后气流的不寻常之后其中一名蒙面人凭借着自已的本能和经验举起手中的刀将敌人的暗器格挡掉。
俩人见偷袭没成功心中也没有气馁,因为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早有预料。
对面几个蒙面人暂时性放弃了手中待宰的猎物,齐齐转身警惕地看着宋念二人。
他们用二人听不懂的语言互相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紧接着其中一个人眼神凶狠地看着对面二人,然后抬起一只手在脖子处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宋念见对面的注意力转移到已方身上,整个人瞬间进入了谨慎戒备状态,她挥了下自已手中的幻影红缨枪,锋利的枪尖在泥土地上划出了一道火花,带起了一片尘土。
恰巧一阵寒风经过,吹起了在场人的头发和衣裙;竹林沙沙响起,无数片叶子犹如仙女散花般在空中飞舞,最终落在了众人的身上、亦落在了略微有些湿润的泥土上。
周围气氛一片肃杀冷凝,两方人马之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恰巧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嘶哑凄厉的鸦叫声,使得本就肃杀的氛围更添几分凄凉与寒渗。
天冷了,幻影也该见血了。
宋念万万没想到,自已的红缨枪第一次饮血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她还以为幻影的第一次会是在战场来着。
两方人马之间的决斗一触即发,这是一场以少对多的决斗,亦是一场非死即伤的残酷决斗。
宋念先是使出宋父教给自已的本事对抗几人,双方混战期间,萧安趁机靠近地上的伤者,一蒙面人见状想要挥刀阻拦,宋念使出一枪掩护着发小。
局势瞬息万变,一着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因此宋念不得不拿出自已的全部精力去对抗着面前的几人,她一边以攻为守,一边为发小打掩护。
奈何对方武艺高强、且互相之间的配合度极高,纵使宋念同样有着高强的武功,可输在了过于年轻以及实战经验不足上。
很快,宋念的身上多了几处流血的伤口。
而另一边的萧安在发小的倾力掩护下成功来到了伤者身边,此时离近了才发现对方的状况岂止不妙,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大字去形容——浑身上下几乎是没有一处好的,处处都是皮开肉绽。
他曲起一只食指伸到对方的鼻孔前,似乎探不到一丝呼吸?
他凝了凝眉心,又拿起对方的一只手细细把脉,随后眉头舒展。
所幸脉搏还是有的,虽然微弱了些,但总算还是有救的。
“小子,遇到我和阿念算你走狗屎运了。”随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并从中倒出两颗棕色药丸在手心上,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萦绕鼻尖。
“这么好的药便宜你小子了。”紧接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手心里的这两颗药丸塞进对方嘴里。
这是他闲得无聊时自已捣鼓出来的药丸,药效有二。
其一,能在最快的时间段内给服用者有效止血。
这其二嘛,当然是能在人濒死之际护住人的心脉,足够吊着服用者两天的命了。
且,药丸入口即化,化开的药效会通过服用者的喉咙下去直至渗透进体内的五脏六腑。所谓是居家旅行、救死扶伤的必备良药。
对方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且有几道口子甚至几乎就要贯穿心脉了,这人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个奇迹。
他有心想要帮其包扎一下,可是时间情况不允许,毕竟阿念还在那边苦苦支撑着,眼看着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视角转切到宋念身上。
“怎么还没好啊,老子快要痛死了,这群人下手忒狠。”宋念一枪挑去了结了又一人的性命,同时内心还不忘吐槽着萧安动作的墨迹。
此时蒙面人中已有三人成为了宋念手中幻影的枪下亡魂,剩下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手中的攻击动作变得更加的迅猛狠厉,仿佛要用手中的刀将宋念剁成碎块似的。
看来,宋念杀掉他们同伴的行为惹怒了他们,对方这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了。
如此一来,宋念应对起来就更加地吃力了。
萧安自是留意到了自家发小的困境,但眼前这个人怎么处理同样是个棘手的问题。
虽然血是止住了,心脉也是暂时护住了,但奈何对方身上伤口过多过深,几乎每一道口子都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这就导致了这人不好随意搬动啊,万一这途中有个什么颠簸啥的导致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惹得仇家下手如此狠辣。
眼看着宋念体力逐渐不支,身上的狼狈又增添了几分,萧安最终还是一狠心。
“小子,本公子告诉你啊,老话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公子和阿念已经助了,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可就全凭你自已的运气了哈。”
话音落完,也不管伤者本人愿不愿意答不答应,萧安就直接将其从地上捞起甩在了自已的后背上,紧接着运起了轻功朝着自家便宜师父的木屋方向飞去。
留意到萧安的动静,宋念也不打算恋战。
她直接朝对方扔出两颗烟雾弹,便运起轻功消失在了原地。
烟雾散去,剩下二人视线逐渐清晰。
看着消失得了无踪影宋念几人,唯二的两个活着的蒙面人面色不好地叽里咕噜了几句。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