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杜绍庭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与泱儿诉说此事。
这次北牧血屠了边关几十个村子,他们玄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此番定是血战。
而不将北牧全灭了,他誓不回朝,也不知此战究竟会耗费多少年月,就算快的话至少也要两三年。
北牧地广人稀,他们游牧民族又是逐水草而居,可谓到处都是他们的窝点,人员也极为分散,又是以部落为单位。
将他们打怕打服是一码事儿,将他们全灭又是另一码事儿。
一想到即将与泱儿分别如此长的岁月,他心中就极为不舍。
却没想到刚跨入将军府的大门,宿泱早已在前面等着他了。
“将军。”宿泱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杜绍庭不知为何心头跳了一下,“泱儿,你怎么在此处等我?不是说了天气冷了吗?你在屋内烤火就行,为夫自会前来寻你。”
说着他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就欲往宿泱身上披。
宿泱却避开了他的接触,“今日雪大,将军还是自已披着吧,别着凉了。”
杜绍庭心中顿时有一种十分不太对劲的感觉,怎么感觉夫人今日里如此冷淡?
不说对他笑脸相迎,甚至浑身就仿佛长满了尖刺一般,“泱儿,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宿泱目光细细的扫过杜绍庭坚毅且很有男人味的面庞,这几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还是她心中的模样。
也依旧......像极了前世的他。
“将军几时出发?”宿泱突然问道。
杜绍庭愣住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不仅妾身知道了,恐怕眼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毕竟是双方即将要打仗了,这等事情百姓一向极为关注。
朝廷又没有隐瞒,宿泱自已手下还发展了好几个商队,其中就有一支是跑边关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杜绍庭下意识的想要去拉宿泱的手,宿泱却避开了他的触碰。
看到那缩回去的纤纤玉手,杜绍庭也不知为何心猛的疼了一下,他抿了抿棱角分明的唇瓣,“去书房谈吧。”
宿泱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杜绍庭的书房而去。
王威在后面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看不懂将军与夫人究竟是怎么了,可是闹矛盾了?明明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突然就如此了。
女人还真是反复无常的生物,连他们如此温婉大气的将军夫人都逃不过。
不就是出去打个仗吗,怎么还能为此生气起来了呢?他搞不懂。
书房里宿泱与杜绍庭相对而坐。
杜绍庭极力克制住自已想要黏上去的冲动,大腿绷紧又放松,绷紧又放松,最终替她斟了一壶热茶。
“暖暖手吧。”
宿泱没有拒绝,她确实觉得手有点凉。
“泱儿,”杜绍庭试图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北牧此番十分凶残,边关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夫......”
宿泱淡淡抬眸,“将军,你不必与我说这些大义上的事情,我都清楚,也都知晓,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几时出发?”
杜绍庭有些无措的捏了捏有些粗糙的手指,“三日之后。”
宿泱久久垂眸。
杜绍庭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泱儿,你别担心,为夫定然会平安归来,会尽快将北牧那边处理了,尽快回来见你,就像上一次那般,平平安安的,完好无损的。”
“上一次平安,这一次,就一定平安吗?”宿泱淡淡反问,杏眼一直盯着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指尖。
那抹红色渐渐演变成了一抹鲜红, 随之变成了褐红之色,像极了将军尸体回京后,凝固在尸身上的血渍。
“会的。”杜绍庭语气坚定。
无论如何,泱儿还在京城等他,他不会让自已置于险境,他会活着回来见她。
宿泱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将军,你拿什么保证啊?拿你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吗?拿你对地形对敌军将领的了解吗?”
“人心易变,你又怎知你的敌人,仅仅只有北牧一个呢?你拿什么去防备?”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是致命的。若有人存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又能如何?
“泱儿,”杜绍庭目光幽深地看向她,“泱儿,为夫比你更懂其中的弯弯道道,玄国的蛀虫不可避免,却不能因为这些愚昧小人,罔顾边关百姓的死活。”
“我身上的职位不仅仅代表着荣誉,更代表着责任,守护玄国安危,边疆百姓的安全是我的职责与使命,我已于陛下面前立誓,不诛北牧,誓不回朝!”
说到最后,杜绍庭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宿泱的眼睛。
他的心是坚定的,他的心同样也是煎熬的。
平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这等煎熬的感觉。就连上次去边关平乱都未曾有这般感觉,那时候的泱儿信任他支持他的,可是此次却一反常态。
小家与大家,他虽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心中却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宿泱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将军你觉得我是在阻拦你吗?您觉得我是在阻拦您奔赴边关战场吗?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如此拎不清事的愚昧妇人吗?”
杜绍庭心中一慌,“泱儿,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为夫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
“将军,我从来没有想过阻拦您。”她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孟弦野设的计粗暴也简单,就是最为光明正大的阳谋。
边关战事起,将军的责任心重,不去也得去,就算不让他去,他也会请命去。
他怎么令北牧作乱,她不得而知,也或许仅仅只是赶巧,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之,趁此机会对将军下了死手而已。
杜绍庭看到她以往那双水润的杏眼,此刻满是复杂之色,看到她那粉嫩的唇瓣轻启。
她说:“将军,还记得当初我问您,有人让你送死这个问题吗?”
杜绍庭又怎会忘记?他唇瓣蠕动了一下,就听宿泱继续道。
“将军,当初您的答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呢?将军的答案是什么?”
宿泱一双极为干净纯粹的杏眼,就这般简单直白的看向他。
执拗的问他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