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杜绍庭沉默了,喉咙干涩了一瞬,他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宿泱心中一紧,她就知道是这么个回答。
前世不也是如此吗?以将军的聪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前方乃是死路绝路,可他还是去了。
她不知道孟弦野是怎么跟他说的,也不知道边关的战事究竟如何,更不知道他为何在一片形势大好之时突然中了敌方奸计。
从前的她无知而愚昧,这些都看不懂。
可是去现代世界走了一遭后的她,对这些不说十分精通,但也是心中有数。
原先她也不是很确定,她不相信孟弦野会疯到这种地步。
可后来一想想,将军尸骨未寒,连头七都未过,他就能将她强抢身旁,他甚至连多等几日都等不了。
让她怎么能相信他与边关将军失利惨死一事毫无关系?
何其可悲,百战不死杜绍庭,最后竟然死在了自已人手中,死在了他忠心的陛下手中。
他死的一文不值。
他的死……仅仅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一已私欲。
可悲又可笑。
哪怕后来大获全胜又如何?她的心也仿佛随着将军的死去而跟着死去了。
将军的死成了嵌在她心上的一根刺。
不管他如何拼了命的给她一切,想要让她爱他,像从前那般爱他。
将军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注定是敌人,注定是死仇。
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将军之死的刽子手,是一切的导火索。
宿泱喉咙发紧,“将军......为什么?”
她真的很想问出口,可是最终只剩下了满室寂静。
无声而哽咽。
......
翌日,孟弦野熬了个通宵大夜,将所有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全部处理了,其余的能够拖上个几日的便放在一旁。
随便换洗了一身衣裳就赶往了护国寺。
他到的时候杜绍庭已经在那里了,只不过他却在外面远远的候着,并没有进去。
孟弦野眯了眯眼睛,“你怎么没在皇叔跟前伺候?”
杜绍庭对着孟弦野行了个礼,“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正在里边侍疾,微臣不便在侧。”
主要还是避嫌。
孟弦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叶公公随侍在旁,一直跟在孟弦野的身后。
刚一抵达门口,就隐隐地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啜泣声。
“都怪我,不该让你陪我出去赏梅,倘若你没有出去,也不会遭受这一场风寒......”沈琼华将这一切的因由全部怪到了自已头上,哭的不能自已。
孟玄璘艰难地撑开眼睛,伸手缓缓的摸住她冰凉的发丝,“这怎么能怪你呢?傻丫头,别哭了。”
下一瞬,孟弦野推门而入。
正好看到自已的皇后握着太上皇的手,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的。
叶公公冷不丁的看到这么一幕,只恨不得自已此刻眼瞎了!
他几乎是立马后退了两步,可正巧房门口有台阶,他直接一脚踩空,砰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却不敢喊疼。
立马利落的翻身跪在地上,身体颤若筛糠。
可这时候却没人关注他,孟弦野连个余光都奉欠,他上前两步跨进了屋内,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真精彩啊,朕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孟弦野淡而寡凉的声音在这间稍显有些空旷的厢房内响起。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他们二人,狭长的凤眼里一片淡漠之色,只唇角的弧度变得有些讥诮。
沈琼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孟弦野突然会过来。
她明明听闻昨日夜里陛下通宵都在批改折子,想必他一大早定会补眠,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觉都不睡,直接就赶过来了。
她吓得立马缩回了手,脸上的神情有过那么片刻惶恐,眼睛依旧是通红一片,跟个小兔子一样。
孟玄璘的视线缓缓朝着门口望去。
与沈琼华的惊慌相对,他脸上是一片镇定之色,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已方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你来了呀?”
“是啊,皇叔,侄儿来看你了。”孟弦野意味深长的道。
孟玄璘看向沈琼华微颤的双肩,缓缓开口道,“你先下去吧。”他轻轻咳了一声,“我与小野有些体已话要讲。”
沈琼华低头的瞬间匆匆擦掉眼泪,“是。”
她刚打算离开,却直接被孟弦野拦住了脚步。
“着什么急啊?我与皇叔的体已话,你作为我的皇后,皇叔的心上人,有什么不能听的呢?”
孟弦野微笑,这淡淡的笑意在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诡谲森冷。
“陛下!”沈琼华喝止道,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的意味。
与她这虚张声势的气势相对的是,她通体冰凉发寒,什么叫做皇叔的心上人?
他知道了什么?
不对,她明明与太上皇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怎么能如此揣测于她?
沈琼华死死的咬住唇,绝口不提自已那朦胧的心意与思绪。
这两年多以来,她与太上皇之间一直都是十分守礼,并未越雷池一步。
唯一算得上出格的便是彼此之间的眼神......
可那又如何?她一件对不起他的事都没做过,他自已另有所爱,凭什么用如此讥讽的眼神看向她?
一想到此,沈琼华心中好像就涌现了无数的勇气,令她的身体不再颤抖。
这回她倒是不想走,不想躲,也不想逃了。
她红着眼眶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太上皇的床边坐下。
太上皇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对着孟弦野低低的训斥道,“小野,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他本来想多说两句,可这已经开始破败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说话,几乎是瞬间他就咳得撕心裂肺起来。
沈琼华美眸中闪过一抹心疼,连忙去倒了些茶水喂他喝下,这举动她做的再熟练不过,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和谐的氛围。
孟弦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不置一词。
直到孟玄璘的身体稍稍缓和过来之后,他才道:
“真恩爱呀……”
“既然如此恩爱,皇叔当初又为何执意要让她当侄儿我的太子妃?您自已娶了不就行了吗?何至于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背着侄儿与皇后拉拉扯扯,牵扯不清。”
“还是说......皇叔您更享受这种禁忌背德的快感?”孟弦野唇角笑容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