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他们的眼神冷极。
哪怕两人都矢口否认，甚至闭嘴不言，但没有人比孟弦野更清楚他们这两年多来的所作所为。
眼神都快拉出丝了，还想说他们两个是清白的吗？可笑至极。
孟玄璘没有说话，因为刚刚的咳嗽，他眼眶还有些红。
垂下的眸子也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眼底深处隐约有一丝后悔一闪而逝。
室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孟弦野突兀的轻笑了一声，“真让人意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叔，竟然也会有爱上一个女人的一天。”
“您还记得您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您说，‘小野，你是我们玄国的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你可以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很多女人，但决不可以爱一个女人，更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爱惜自已的身体！’”
孟弦野笑的讽刺，“可是皇叔，您现在在做什么？您现在不也在喜欢一个女人吗？还是一个你不该喜欢的女人。”
“还能为了她受风寒，导致自已一病不起。”
“这就是您所谓的……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爱惜自已的身体？”
孟玄璘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偏偏孟弦野此刻还在继续道：“您还对我说呀，‘朕此番没有将她赐死，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所以侄儿我，是否也应该将皇后赐死呢？”
“毕竟她不守妇道，贵为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竟然恬不知耻地勾引自已的皇叔，两个人私相授受祸乱宫闱，侄儿我实在是想不到该用什么理由留下她的命啊，这可比当初您认为的泱泱勾引我还严重的多吧？”
“你敢？！咳咳！”刚刚才平静下去的孟玄璘，此刻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旁边的沈琼华在听到孟弦野打算将她赐死之后，脸色更是煞白无比。
哪怕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但依旧是忍不住的害怕的浑身颤抖。
没有人能够在死亡逼近之时还能够如此坦然，她是知道孟弦野是真的能够杀了她的！
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她也已经不再祈求他的爱意，甚至她此刻已经另有所爱，但这些并不妨碍她现在是他皇后的身份。
曾经梦寐以求的身份，却在此刻成为了他的杀手锏，成为了自已致死的牢笼。
沈琼华整个绷不住了，可这时候旁边爱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将她恐惧的情绪压下，她连忙替他拍着后背，又去拿茶水替他润嗓。
她看着心爱之人依旧俊朗的面容，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使他的面容愈发成熟，像一杯越酿越醇的酒。
可是这杯酒，却马上便要干涸。
沈琼华蓦地红了眼眶。
此时此刻，惧怕的死亡好像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她的爱人，活不了多久了。
“玄璘，不要激动，我没事的，他要杀就杀！”
“这世间从来便是如此不公，身为一国之君，便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利用别人，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你可以做初一，别人却不能做十五。如此可笑！”
沈琼华看着他冷笑道，眼睛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怨意。
孟弦野不为所动，“可笑？不公？沈琼华，你有什么好不公的，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有什么好喊冤的？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取的吗？不都是你那好心上人造成的吗？”
“是你执意要嫁我为妻的吧？是你那好心上人执意要让我娶你吧？如今倒是达成所愿了，反倒是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太子妃与皇后的荣华富贵你还没有享受够？你们沈府还没有鸡犬升天？享受这些好处时，你怎么不记得这满心的委屈不公了？”
孟弦野眼神冷极。
“你问我要公平，谁又来给我公平？我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赐予别的男人为妾，甚至还要我感激他为她找了个好归宿？还要被逼着娶一个自已根本不爱的女人，最后甚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爱上别的男人，哈哈哈哈哈！”
孟弦野突然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神情暴戾非常，笑完之后又转头对着孟玄璘道，“皇叔，此事你怎么看呢？”
孟玄璘能怎么看？他始终神情淡然，除了咳嗽时的撕心裂肺，一开始的动过气，一直到后面，他神情反而越发淡漠慈悲，像个悲悯世人无悲无喜的佛。
他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小野会爱上一个宫女。
命中注定，他会爱上他的皇后。
命中注定他们所有人注定错过。
沈琼华心中一紧，她自已都怜惜不过来了，又哪里还有别的余力去怜惜别人？只是她心里到底不是多好受，一时间只觉得造化弄人。
是仇，是恨，是缘，是劫。
是刻骨铭心的毁灭与崩溃，重组与破碎。
雪下的愈发大了。
厚重绵长的雪，好似能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通通掩埋。
隐约的北风缓缓顺着窗户缝往里面吹，微微的凉意，却叫孟弦野的眼睛越发红了。
他死死的盯着孟玄璘，眼神冰冷的令沈琼华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将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的太上皇拦在了身后。
孟玄璘却始终无所畏惧，一如既往的神情悲悯的看向他。
孟弦野的手摸向泱泱曾经亲手为他绣的荷包上。
这个荷包他已然带了多年，已经发白甚至褪色，但他始终都将它带在身旁。
他轻轻抚摸着荷包底下的流苏，指骨缓缓攥紧，“命中注定？”
嘴角勾起的弧度讥讽至极。
“我从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一切皆是人为。”
不管是他与泱泱的分开，不管是他逼迫他娶妻一事，不管是他为了夺回泱泱所做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一切牺牲代价。
这通通都是人为！
若信什么命中注定，他与泱泱不会再有相逢的那一日，他与泱泱也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凭什么一切的漠视逼迫，到了最后就只轻描淡写的来一句命中注定？
“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叔啊，侄儿我该怎样回报你的大恩大德呢？”孟弦野轻轻的笑了起来。
沈琼华却在这一瞬间整个心神紧绷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