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朝着假山另一头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棵大槐树长在假山旁,阔大的树冠,开满了一吊一吊的花,很多花枝都垂到了假山上。
原来这是两个厨房里的煮饭婆子,她们上这假山上来是采摘槐花去做槐花饼的。
有些呆呆地看着两个婆子走掉了,秀橘不由得开口道:“姑娘你听见了吗,外面还养了一个妖精!”
“养就养呗。”迎春淡淡地说。
孙绍祖爱养多少个女人就随他呗,只要不动摇自已少奶奶的地位,随他养多少,若是他能累死在外面的床上那岂不更好?
“姑娘,我就是为你不值……”秀橘叹道:“姑娘你好歹也是千尊万贵的公府小姐,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不堪的男人……”
凡是个女的,只要长得像个人样的,无不被他淫个遍。这还不够,尚未成亲时就在外面养女人,这样的男人还有甚恶做不出来?
“所以我这个公府千金也不得不丢掉身份,去跟司棋一道做个酒馆娘子呢。”迎春笑道,“你现在总该明白我为何要投银子到司棋的酒馆去了吧。”
秀橘狠点头,道:“我明白姑娘的一片苦心了,真的是难为姑娘了。”
说到这,心里难免涌出一丝酸楚来。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姑娘本是上流阶层的人,如今却逼到走下流之路,也是悲哀。
“好了,不用想得那么悲丧,咱们只管做令自已开心的事便是。”迎春反倒过来安慰秀橘说道:“走回吧,也快到用餐时候了。”
主仆两人随即起身往回走,走到园子一角时,便听到花墙外传来了喧闹之声。
花墙这边是内眷园子,花墙外面便是外厅院子了,院子里高高耸立着一座房子,名唤坠锦楼。
“外头因何如此吵闹?”迎春问道。
秀橘答道:“我想起来了,今儿一早听姑爷说了句要请人吃饭,自然是请一些场面上走动的人罢。”
迎春听了也不言语,只往花墙那边望了望,面色平静如常,便各自走各自的。
花墙这边,坠锦楼。
孙绍祖聚集了一帮子京城的纨绔公子哥儿,在此喝酒玩乐。这些纨绔子弟都是王孙贵族家的儿孙,其中大多是少年儿郎,正是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一干人,皆被他笼络了在此。
这些人都知孙绍祖会玩,且借此各有些利益,也都巴不得在一起玩乐,今儿是这家做东明儿是那家做东,于是宰猪割羊,屠鹅杀鸭,就好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家的财力、好厨役,好烹调。
今日就聚到了孙家,孙绍祖做东,自然也是要努力表现一番。
一众人酒足饭饱之余,便斗叶掷骰,放头开局,玩起赌博来。
“姑娘,姑娘,厅上可热闹了!”傻大姐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
用过午餐后的迎春正靠在榻椅上休息,听她这么一嚷嚷连眉目都没动一下,只道:“晓得了。”
秀橘点了香,拢拢手,往鼻子上嗅了一下,道:“嗯,这香好闻,茉莉的味道。”
傻大姐见她们都淡淡的,便又说道:“好多人哟,那大门口停的全是高头大马和豪车,我的老天爷哟,竟是停了一排。”
“你又跑到外面去玩了啊?”秀橘问她。
傻大姐呵呵笑着,看了一眼迎春,说道:“我没跑出去哟,就只是在大门口往外瞅了瞅热闹而已。”
转头,她便跑到迎春身边,说道:“姑娘可是要睡一睡了,让我来给你按摩按摩吧。”
“嗯。”迎春只点了下脑袋,便眯上了眼睛。
傻大姐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一边替迎春捏着肩背一边嘴上叨叨叨地说道:“我还去了大厅门外,偷偷往里瞅呢,那些爷们可真会玩儿,又是喝酒又是掷骰子的,桌上堆着好多银子哦……”
旁边的莲花儿和春桃儿一个正绣着鞋垫,一个正裁着鞋料,这时也不绣不裁了,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尖着耳朵听呢。
就连秀橘虽是表面上做着不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免动了好奇心。
迎春只是听着,心内波澜不起。
于她来说这男人爱干嘛干嘛呗,懒得管,更懒得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贤内助”。
“哈哈!”傻大姐竟是说得乐了,道:“你们可知有两个陪酒的么,你们猜猜是男的还是女的?”
莲花儿和春桃儿同时出口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傻大姐呵呵笑道:“那两人竟是男的!穿得女人的衣服,化了女人的妆,还涂了口红的,头上还戴着花。”
“你怎知他两个不是真女人?”莲花儿笑着问道。
傻大姐道:“你们当我是傻子啊,连男女都分不出的么?那两人虽是长得俊俏,可颈子上有喉结呢!”
“嘻嘻嘻!”
屋里的几人便都没忍住笑了。
只有迎春仍是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嘘——”
秀橘看了一眼迎春,将一根手指横在了嘴上,示意大家不要再说话了,小心吵到姑娘睡觉。
于是莲花儿等都噤了声,将手掩住嘴巴偷笑。
秀橘去拿了裘皮披风来,轻轻地给迎春盖在了身上。
……
此时,在坠锦楼的厅门处,一个女人正潜至窗外偷看,脸上渐渐露出了担忧之色。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翠绿。
看着里面的人放浪形骸,赌钱豪掷银子,她不由得揪起了心把子,暗暗咬牙骂道:“这些该死的砍脑壳的,真是不把银子当银子使啊!要这样下去,就算天大的家产早晚也得破败光!”
她倒不是替其他人的银子担忧,她是担忧着自家男人的银子啊!
还好,孙绍祖今天的手气比较好,面前已经赢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了,看着有好几百两的样子。
翠绿这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点安慰。
也不知这样偷看了多久,直到一只鸟在头顶的树枝上扑腾了一下翅膀,将她惊了一跳,她这才回神过来,发现自已已是蹲得双脚麻木了,这才起身来揉揉腿儿胳膊,离了这里。
约么到了半下午时候,孙绍祖尿急,便从厅里出来,往院子里的假山石旁去,准备小解一下。
刚小解完,假山石后忽地钻出一个一颗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