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打车到公寓。
刚到家,阿姨就走过来。
“房间一直反锁着,到了吃药点也不开门。”
安意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我不是贴了张便利贴在他门上吗,他没看见?”
阿姨眼神迷惑,摇了摇头:“门上没有啊。”
“好吧。阿姨,你准备晚饭,我去看看。”
安意换好鞋就上了楼。
季长绝失忆后怎么变得这么爱生气?
性格和以往大不一样。
不对,脾气大这一点还是有点类似的。
站在卧室门前,安意试探性地敲了几下房门。
“长绝,我回来了。听阿姨说你还没有吃药,我给你拿上来了,把门打开吧。”
屋里没有回应。
安意心念一转:“长绝,你不想知道我去哪里了吗?你把门打开,我告诉你好不好?”
他在门外好说歹说一番,房门终于从里面慢慢打开一条缝。
安意先是一笑,在看清季长绝眼角的泪后,笑容僵住凝固。
这是……哭了?
季长绝声音微哑:“你还回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房子啊,我不回来去哪儿?
安意自然不敢这么说。
他发现季长绝失忆后,性格变得敏·感和阴晴不定,担心一说错话,这人又把自已反锁在房间里。
毕竟,今天这是第二回这么干了。
“长绝,你别生我的气。我出去前给你写了便利贴,不就贴在门上……”
安意抬眼看见门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便利贴?”季长绝问。
“你开门的时候,没发现门上又贴东西吗?”
季长绝仔细地观察安意,认出这人没有在说谎,才开口:“没有看见。”
安意:“奇了怪了,那去哪儿了……诶,这不是吗?”
浅蓝色的便利贴纸正静静地躺在门后的角落里。
安意蹲下去把便利贴捡起来:“你看,上面写了,没有骗你吧。”
季长绝接过,看见上面写了安意要出门一趟,晚上回来,让他不要担心。
这下泾渭分明,清白可辨了。
季长绝看过后,没说什么,转身朝屋内走去。
安意推开房门,跟进去。
房间里窗帘只拉了一半,所以屋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季长绝又坐在那一半阴影里,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身形给人一种一触就碎的感觉。
安意走过去,坐他旁边:“怎么了,还生气呢?”
身边人不说话。
如果不是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安意是不会发现季长绝在沉默地流眼泪。
安意被吓了一大跳,瞬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长绝,你,你别哭啊。”
他慌乱地摸着衣兜裤兜,都没找出一张纸巾。只好伸手,用手背轻轻擦拭季长绝的眼泪,轻声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给我说说,别一个人哭啊。”
安意不怕硬碰硬,也不怕挑事,但就是怕人哭。
还记得毕业刚实习那会儿,跟自已同一批进公司里的一小孩和他差不多大。
他·妈妈过生日那晚,他还被迫留在公司加班,一边流眼泪,一边在电脑上画图。
安意实在看不下去,就帮他把活儿接过来,自已帮他做一些,让他先回家给家人过生日。
现在看着季长绝无声地在哭,他瞬间觉得自已罪大恶极。
安意哄他:“长绝啊,别哭,我这不回来了吗?哭什么呢。”
话刚说完,安意还没缓过神来,季长绝一双长臂把他往怀里一捞,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独属于季长绝的幽兰香瞬间将他包裹,像张牙舞爪的藤蔓缠在他身上。
“以前的事,我一样都想不起来了。”季长绝忽然开口,“安意,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你不能一声不吭就丢下我。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睡觉就感觉自已回到那个漆黑冰冷的屋子里。他们用电棒打我,辱骂我,逼我看那些电影……”
“安意,我害怕。”
孤冷如山巅雪的季长绝在没失忆前,是永远不可能对安意说这些。
他是疏离的,清冷的,也是冷漠的,无情的。
如果不是他现在已经失忆,安意是不会有机会见到季长绝身上的脆弱和胆怯。
安意一时语凝,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驱散季长绝心里的阴影。
他只是轻轻地拍拍季长绝的后背,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在呢,你不要害怕。”
和季长绝吃过晚饭后,安意去书房跟医生通电话。
在电话里,安意说了季长绝目前的情况。
医生听后:“试着拿一些他以前用过的物品,看能不能唤起他以前的记忆。”
挂断电话后,安意出来,在客厅陪季长绝看了会儿电视。
到睡觉的点,安意考虑到季长绝脑袋出问题,也让他去睡。
安意舒舒服服冲完澡,周身只围了一张浴巾,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季长绝坐在自已床边,衣服没换,头发没湿。
他从自已洗澡时就在这儿等着了?
听见动静,季长绝抬眼看过来。
面前的人裹着一身白色雾气从浴室出来,水雾隐隐约约抚过男生身上的薄肌。他皮肤白皙,肩颈线优雅美丽,像一把竖琴弧形的琴柱。
因为刚洗完澡,桃花眼里染上一层氤氲水汽,看过来时眼底朦胧,给人以慵懒的美感。
“长绝,你怎么在我卧室,没去洗澡吗?”安意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不知为何,季长绝别过脸去,耳垂红如樱桃。
安意笑道:“怎么不说话?”
默然片刻。
季长绝又转过头来:“我不要一个人睡。”
“……”
哈?
什么意思?
安意以为自已耳聋:“啥?”
季长绝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形成一片阴影:“一个人睡,会做噩梦。”
他抬眼看向安意:“你可以陪我吗?”
安意擦头发动作顿住。
想起那条深海大章鱼,心里头有点发麻。
“这个,我们都是男生,睡一起不好吧?”安意干笑两声。
季长绝静静看他,不说话。
主卧里落针可闻,只有浴室里潮湿的水汽在空气里旋转流淌。
安意被瞪得毛骨悚然,只好答应:“那好吧,我……”
季长绝蓦然起身:“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
我不刚刚说同意了吗?
季长绝没给他机会,迈步走出主卧,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安意:“……”
以前的季长绝有这么爱生气吗?
等吹干头发,换好睡衣,安意站在季长绝门前。
他以为房门像前两次被反锁,门把手往下一压。
嗯?
没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