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被苏顺时压缩了一半,到了县医院又立马和明胜抬着伤患进了医院,等待医生看了大概之后,明胜也安心了不少。
肖玉棠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中,挂号检查拿药缴费忙得晕头转向,她和明胜等检查结果的时候苏顺时寻了个由头离开了一阵子,两人心绪不宁,也没多问。
守梅和肖老头儿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询问,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明胜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等明胜的电话好不容易结束,他正色道:“一会儿你带顺时去吃饭,我在医院守着你陈叔叔。”
他双肩微微塌陷,脸上的皱纹一览无余,脑袋上的白头发密密麻麻像刺猬一般立起来。
他老了。
肖玉棠低低的嗯了一声,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想法。
最明晰的一个就是,她不是小孩子了,她需要为这个家承担起一份责任。
“把顺时叔的电话给我吧,我先联系他吃饭。”肖玉棠不敢去看明胜。
作为父亲,明胜从来不吝啬对两个女儿的爱,尽管他在面对她们时有些不着调,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们。
肖玉棠记得姐姐说过,她怀一胎的时候想吃花生糖,但那天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使唤不动姐夫,就给明胜打了个电话埋怨了几句。
半个小时后,明胜穿着雨衣骑着摩托就送来一袋花生糖,丢给姐姐掉头就走,嘴里说着:吃了早点睡觉,晚睡对娃儿不好。
这是他第一个外孙。
肖玉棠是超生的,经常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当年的事情。
婶娘依美说:你妈看见是个女娃儿,生下来就把你丢床下不管,你就哭啊哭啊~还是我把你捡起来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肖老头儿说:当时社会恶啊,你的超生款发单还在我手里,我给你找出来看看,是不是九千多...
守梅说:那时候没钱啊,看见你是个女儿,你爷爷奶奶也不借钱给超生款,你爸爸天不亮就去给人干活儿,晚上别人都睡了你才回来,一天就啃几个洋芋...
庞奶奶说:当时你发烧上吐下泻,哭得眼泪都流干了,你妈妈都不管你,硬是头也不回地出去打工,还是你幺爹把你按在背篓里背去打针,我看到都心痛...
他们是想生儿子才怀二胎的,肖玉棠的出现必定是让他们灰心丧气了一段时间,但明胜从未放弃她。
九千多的超生款压在他的身上,到处借钱,粮食和家禽都卖了,每天去给人家干活儿,肩膀都压出深深地凹槽...
这些都是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明胜从未诉苦。
肖玉棠努力撑起一个笑颜,有些牵强:“你想吃什么?一会儿给你打包带回来。”
“你爱吃啥就点啥!”明胜大大咧咧露出一口黄牙,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身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就像跟个叫花子似的。
“好吧~”肖玉棠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叔叔,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在医院门口看了一圈,有几家小餐馆,生意都不错。
医院附近人流量大,车辆也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拨通了苏顺时的电话。
“喂?”对面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还有机械的女声,像车站或者机场。
肖玉棠压下心中的疑惑,“顺时叔你在哪儿?”
苏顺时那方静了几息才传来低沉的嗓音:“怎么了?结果出来了吗?”
“没呢,要等几个小时才出结果,我爸守着陈叔叔,咱们先去吃饭吧,你在哪儿呢?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苏顺时那方又停了几秒,肖玉棠听见他似乎在问别人什么,等得到恢复之后才回应她:“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肖玉棠明显听见他那边在叫号,和医院的声音一样,她软软地回了个好,又听见苏顺时迟疑地开口:“你..还好吗?”
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很好呀顺时叔。”
“那就好!”他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之后,肖玉棠呆呆地站在医院前等着苏顺时,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她愣怔出神。
良久,她掏出手机下载了招聘软件,熟稔地登陆了自已的账号,筛选适合的岗位。
苏顺时回来的时候手里比离开的时多了一个包,不知道装了什么,他促步来到肖玉棠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
他身上还穿着干活儿的衣服,上面沾了不少水泥点子,因为走得急,浑身汗涔涔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虬结的肩背和臂膀,让人浮想联翩。
与县城里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干苦力的。
但他身形高大,宽肩厚背,脊脊柱笔挺,身上结实的肌肉像是蓄满了力气。
古铜色皮肤健康又阳刚,寸头干脆利落,浓眉大眼,下颌冒出若隐若现的胡茬子,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整个人充满了野性,引来不少人侧目。
肖玉棠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抬眼就看见这样的苏顺时这副模样,微微心惊。
他前妻居然放着这么好的细糠不吃要出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她甩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目光从他隆起的胸膛上一扫而过,脸上情不自禁浮出几分红晕。
她定了定神,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顺时叔你想吃什么?”
苏顺时远远就看见她低落地刷手机,恨不得几步就冲到她面前,只是到了肖玉棠面前又不敢亲近了。
他身上太脏了,灰尘和汗水交杂着,他自已都能闻到一股子汗臭。
他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随便。”
肖玉棠轻叹两声,“算了..先找家店看看再说吧!”
两人并肩而行,苏顺时高出她一大截。
他低头就能看清楚她的神色,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她皮肤白,被太阳一晒脸就红了,像打了胭脂,看上去多了几分娇艳。
苏顺时笨口拙舌,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他的嘴巴仿佛被锯齿锯开一般,语气总是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