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金陵城一片寂静。孟东亭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不是因为那些异象,而是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叠:一座座楼宇后面,隐约能看到另一重建筑的虚影。那是更古老的痕迹。
"看到了吗？"老人问。
"嗯。"孟东亭说,"这些建筑......"
"是上古时期的遗迹。"老人说,"金陵城的地下,埋着很多秘密。"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醉仙楼出现在眼前。此时的酒楼看起来也不太一样,原本的店招后面,若隐若现地漂浮着另一块牌匾。
"玄照阁?"孟东亭认出那模糊的字迹。
"这里原本是用来观星测天的地方。"老人说,"后来改成了酒楼,但本质从未改变。"
就在这时,一阵琴声从远处传来。是之前那首《太上引》,但曲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玉华观主有点着急了。"老人说,"我们得快点。"
孟东亭点头,但刚要迈步,突然注意到街角趴着一只猫。那猫通体雪白,眼睛却是金色的。
"别管它。"老人说,"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孟东亭说,"它是守门人。"
这个词脱口而出,连他自已都愣了一下。那是刚刚觉醒的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每个重要的遗迹,都会有守门人把守。
老人露出赞许的神色:"看来你想起的比我预想的要多。"
雨越下越大。白猫始终不动，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它在等什么？"孟东亭问。
"等你。"老人说，"或者说，等你手上的那枚玉简。"
孟东亭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玉简。果然，白猫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要给它看吗？"
"不用。"老人说，"它已经确认过了。看，路开了。"
孟东亭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街角多了一条小巷。那是之前从未见过的路。更奇特的是，巷子里飘着淡淡的青烟，像是有人在煮茶。
"这味道......"
"是蓝判官常用的茶。"老人说，"她在等你。"
"等等。"孟东亭突然停住脚步，"蓝判官不是已经......"
"消失了？"老人笑了笑，"那要看是在谁的记载里。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他们走进巷子。青烟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宁静。远处的琴声似乎也变得缥缈，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白猫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金色的眼睛在烟雾中格外醒目。
"师父他早就知道这些吧？"孟东亭问。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能看到这些？"
"因为体内的血脉？"孟东亭试探着问。
"不止。"老人说，"更重要的是，你本就属于这里。"
巷子渐渐变宽，两侧的建筑也开始改变。那些普通的民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古老的阁楼。每座阁楼上都悬挂着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些阁楼，"孟东亭看着四周，记忆突然涌现，"是用来存放典籍的。"
"对。"老人说，"每座阁楼都有它特定的用途。有的藏书，有的存器，还有的......"
他指向最深处的一座阁楼。那里青烟最浓，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正在烹茶。
"是她吗？"孟东亭问。
"不。"老人说，"那是一道残影。就像这些建筑一样，都是遗留下来的痕迹。"
就在这时，白猫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在巷子里回荡，引得铜铃一阵作响。
"它在示警。"老人说，"有人追过来了。"
果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诡异的是，那些脚步声听起来很遥远，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不用管他们。"老人说，"他们找不到这里。这条路只对有缘人开放。"
"什么是有缘人？"
"比如说......"老人看了眼孟东亭手臂上的符印，"那些带着印记的人。"
他们终于走到了最深处的阁楼前。近看才发现，这座阁楼与其他的不太一样。它的轮廓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烟雾中。
"进去吧。"老人说，"有人等着为你解惑。"
孟东亭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阁楼的门。扑面而来的不只是茶香，还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记忆中、梦里，常常出现的感觉。
一个声音在烟雾中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
白猫无声无息地闪到一旁，金色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它仿佛在见证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而在阁楼之外，琴声依然在继续，雨依然在下。但这一方天地，仿佛已经与外界隔绝。
烟雾中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青衫，面容看不太清，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让孟东亭感到异常熟悉。
"坐。"那人说。
孟东亭在蒲团上坐下。眼前的茶案古朴简单，只放着一套茶具和一个香炉。香炉里袅袅升起的不是寻常的香，而是一缕带着金色光芒的烟。
"认得这个吗？"青衫人问。
"归墟香。"孟东亭脱口而出，随即一怔，"我怎么会......"
"因为你以前常用它。"青衫人说，"这种香能让人看到被遮掩的真相。"
确实，随着香气弥漫，孟东亭发现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那些模糊的轮廓渐渐凝实，连青衫人的面容都能看清了。
"您是......"
"一个执念。"对方说，"或者说，是一段不愿消散的记忆。"
她——现在孟东亭能看清是个女子——端起茶盏，动作优雅而从容："想知道为什么李庚年会收你为徒吗？"
"因为蓝判官的嘱托？"
"不全是。"她轻轻摇头，"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了你的特质。那种能看穿虚妄的天赋，世间少有。"
"就像现在这样？"孟东亭看着四周渐渐清晰的景象。这里哪里是什么阁楼，分明是一座古老的祭坛。那些他以为是书架的东西，其实是一根根石柱，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对。"青衫人说，"这就是当年举行仪式的地方。在这里，我们尝试过很多次，想要......"
她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孟东亭手臂上的符印上："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为什么天规院会在这个时候坐不住。"
"是因为......"孟东亭看着符印，"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发现李庚年这些年来在暗中做的事。"青衫人说，"那些看似普通的点卯记录里，其实藏着一个秘密。"
就在这时，外面的琴声突然变得急促。白猫也竖起了耳朵，金色的眼睛紧盯着某个方向。
"来不及了。"青衫人说，"他们找到这里了。"
但她的语气却很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那我们......"
"不用担心。"她说，"该来的总会来。只是......"
她看着孟东亭，目光深邃："你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