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工地的围墙上贴着几张告示,大意是因为地质问题暂停施工。但李庚年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那些失踪的人。
"师父。"孟东亭指着一处,"那里。"
一片废弃的建材中间,有个半人高的土包。表面看只是普通的渣土堆,但在铜镜中却映照出一条清晰的红线,直直没入土层。
"杜大人。"李庚年说,"要劳烦你了。"
杜林点点头,取出一枚铜钱。铜钱入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连阳光都变得昏暗起来。
"这是......"孟东亭感觉有些不适。
"阴气场。"阴司仵作解释道,"判官要准确定位那些魂魄,需要营造合适的环境。"
铜钱在杜林手中慢慢转动,发出细微的嗡鸣。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动传来。铜钱仿佛受到某种牵引,直直指向土包的方向。
"在下面。"杜林说,"大概三丈深的地方。"
青衫道士走上前,手中铜镜光芒大作。一道道清光投射在地面上,渐渐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黄泉使仔细看了看,"上古龙文?"
"对。"青衫道士说,"那块石碑上的文字,其实是个阵法的一部分。"
李庚年看着地上的图案,若有所思:"所以那十三个人......"
"他们体内都带着一个字。"青衫道士说,"加起来正好是破阵的关键。"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那些龙文开始发光,一个个符号仿佛活过来一般,在地面上流动。
"不对劲。"阴司仵作说,"你们看这个。"
他指着某个位置。那里的龙文特别明亮,而且笔画有些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改动过。
"有人做了手脚。"杜林说,"把寻常阵法改成了召魂阵。"
李庚年走近了些,仔细观察那些扭曲的笔画。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一处扭曲的地方,都隐约带着一丝天界特有的灵气。
"有点意思。"他说,"看来有人想要把这些人转化成......"
话未说完,地面的震动突然加剧。那些龙文的光芒越来越盛,渐渐连成一片。而在这片光芒中,隐约能看到十三个模糊的人影。
"他们被困在阵中。"青衫道士说,"每个人都在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
确实,那些人影有的在挖掘,有的在搬运,还有的在测量,就像是在重演工地上的日常工作。但他们的动作机械而僵硬,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得把他们唤醒。"杜林说。
"等等。"李庚年说,"你们听。"
众人屏息静气,果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那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正从地底传来。
"破阵咒?"黄泉使皱眉,"谁会在这时候......"
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缝隙中涌出,让人不寒而栗。
"来了。"李庚年说。
只见一个人影从裂缝中缓缓升起。那人一身黑袍,面容隐在阴影中,手里握着一根短杖。短杖顶端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装神弄鬼。"李庚年说着,随手扔出一张符纸。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直直劈向那人。但诡异的是,金光在即将击中目标时,突然改变了方向,反而朝李庚年飞来。
"小心!"孟东亭大喊。
但李庚年只是轻轻一笑,伸手一指。那道金光立刻在空中停住,然后"啪"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
黑袍人明显愣了一下:"你......"
"你以为,我会不认识自已的符纸?"李庚年说,"这种偷天换日的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好眼力。"黑袍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愧是天界的点卯官。"
李庚年看了看对方手中的短杖:"天规院新式法器?做工不错,就是用料差了点。"
"你!"黑袍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了解,"怎么会......"
"我在雷部时,专管法器调配。"李庚年说,"这种以凡人精魄驱动的法器,早就被禁用了。"
黑袍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被禁用?"
"因为不稳定。"李庚年说着,看了看四周,"就比如现在。"
果然,那些被困在阵中的人影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他们的动作开始加快,眼中泛起诡异的红光。
"你在拿这些人试验?"杜林脸色一沉。
"有什么不对?"黑袍人说,"不过是些凡人罢了。用他们的精魄,换取更强大的力量,这很合理。"
"合理?"李庚年笑了,"那我问你,为什么要用天规院的法器?"
黑袍人一滞。
"而且,"李庚年继续说,"为什么要假扮地府的人,来打探消息?"
"你......"
"最重要的是,"李庚年看向那根短杖,"为什么要在法器中加入渡劫司的符文?"
此话一出,连杜林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可能!"黑袍人失声道,"这些东西都是绝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他在雷部时,不只是管法器调配。"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青衫道士走上前,"他还负责监督法器制作的全过程,对吗?"
李庚年笑而不答。
"原来如此。"阴司仵作若有所思,"难怪你会留下那本医书。"
"什么意思?"黑袍人警惕地问。
"那些丹方,"仵作说,"都是配合法器使用的。而你,正好对这些很感兴趣。"
黑袍人的手微微发抖:"你们......"
"所以说啊。"李庚年叹了口气,"做事要谨慎。比如现在,你觉得自已还能控制得住这根法器吗?"
话音刚落,那颗暗红色的宝石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短杖开始剧烈震动,似乎要挣脱黑袍人的掌控。
"这是......"
"精魄暴动。"李庚年说,"我说了,这种法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尤其是......"
他看向那些被困在阵中的人影:"当精魄的主人还活着的时候。"
"什么?!"黑袍人惊骇地发现,那些人影突然停下了动作,整齐地转过身,看向自已。
他们的眼中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愤怒。
"你得感谢我。"李庚年从袖中取出一封公文,"如果不是天规院今天送来这个,我还真不好出手。"
"公文?"黑袍人一时没明白过来。
"对啊。"李庚年说,"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我一个小小的点卯官,怎么能随便对天规院的人出手呢?"
黑袍人这才恍然:刚才那张符纸,根本就是冲着自已的身份来的。
"所以你早就......"
"别动。"李庚年突然说。
黑袍人下意识停住,这才发现自已已经被那些人影包围了。而手中的短杖正在发出不祥的嗡鸣。
"要炸了。"李庚年说,"杖里的精魄快压制不住了。"
"我......"黑袍人想要扔掉短杖,却发现自已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
"忘了告诉你。"李庚年说,"法器认主之后,没有我的符诏,是扔不掉的。"
"你!"
"还有件事。"李庚年指了指那些人影,"你猜他们现在最想干什么?"
黑袍人看着那些充满怨恨的眼神,终于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
"别误会。"李庚年说,"我只是个点卯官,负责给人打卡记工分。至于其他的......"
他看向杜林:"判官大人,您觉得这种滥用法器害人的行为,该怎么处置?"
杜林取出一面黑色令牌:"带回去审问。"
"且慢。"黄泉使突然说,"他身上有天规院的气息,这么直接带走会不会......"
"没关系。"李庚年笑道,"我这个点卯官作证,他今天旷工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勤务录,在某一页上轻轻一点。就见一个编号突然变成了暗红色。
"这下可以了。"
黑袍人还想挣扎,突然感觉手中一松。那根短杖已经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中。
而那些被困的人影,也在杜林的指引下渐渐恢复了清明。
"收工了。"李庚年说,"孟东亭,去把醉仙楼定好的酒菜撤了吧,看来是用不上了。"
"啊?"孟东亭一愣,"可是师父,那可是......"
"让掌柜的留着吧。"李庚年说,"改天再喝。"
众人这才想起来:那可是一坛珍贵的忘川酿。
不过,今天这顿酒,好像的确不太适合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