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金陵城的灯火次第亮起。点卯令牌的碎片被李庚年收入袖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渡劫司的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师父,令牌碎了会不会......"孟东亭有些担忧。
"无妨。"李庚年说,"该记录的,自有记录的方法。"
话音刚落,醉仙楼的掌柜就送来了消息:地府最近有使者要来勘查。这位退居幕后多年的老掌柜,表面上是个贪杯的俗人,实则是李庚年在人间最可靠的暗线之一。
"要准备接待吗?"孟东亭问。
"不用。"李庚年说,"按往常一样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勤务录。今天的打卡记录很有意思:清风茶馆的说书人请了假,悠然阁里多了个卖算命的,就连丹药铺的伙计都换了个新面孔。
"这是......"孟东亭凑过来看。
"有人在布局。"李庚年说,"不止地府。"
确实,最近金陵城里暗流涌动。表面上看是普普通通的人事变动,但李庚年知道,每一个新面孔背后都代表着某方势力的试探。
他随手写了个条子,递给孟东亭:"让人送去给清风茶馆的说书人。"
孟东亭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近来茶市不稳,需要多加小心。"
这是他们的暗语。茶市,指的是消息。说书人是李庚年安插在地面上的一个重要眼线,专门负责收集市井传闻。
"对了。"李庚年想起什么,"让仙家杂货铺的老板改个门脸。"
"为什么?"
"最近来的客人太多了。"李庚年说,"该让他们找不到门了。"
孟东亭恍然。仙家杂货铺是他们重要的消息中转站,伪装成普通铺子。这段时间确实不太平静。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李庚年手中。
"南天门那边的消息?"孟东亭问。
李庚年展开纸鹤,看了看内容,露出一丝笑意:"天规院的人准备下界了。"
"这么快?"
"不算快。"李庚年说,"从渡劫司的事结束到现在,都过去三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勤务录上写下几个看似普通的标记。这是给几个关键地方的暗号。
"让算命的老道士收摊吧。"李庚年说,"最近几天就说他上山采药去了。"
那老道士是他在雷部时结识的一位隐退仙官,现在负责监视天规院在人间的暗桩。
"师父。"孟东亭犹豫了一下,"您说地府的使者......"
"放心。"李庚年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
他看向窗外。夜色中,一个醉醺醺的酒客正从醉仙楼里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这人李庚年认识,是阎罗殿的一位书记官。
"有意思。"他低声说,"连这种老面孔都请出来了。"
孟东亭却注意到,师父脸上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那天渡劫司的老人。
"去准备些茶点吧。"李庚年说,"既然要来,总得准备些见面礼。"
孟东亭应声而去。等他离开后,李庚年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但他知道这是判官助理送来的消息。
"终于坐不住了么......"他喃喃自语。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李庚年收起信,转身走向无间门。在穿过门的瞬间,他看到勤务录上浮现出一行新的记录:
"第七阴司判官杜林,于子时进入阳间。"
李庚年站在西南向的无间门前,手指轻轻叩击门框,发出一节奇异的韵律。片刻后,一封泛着幽光的信笺从门缝里飘出。
"果然。"他看了看内容,嘴角微微上扬。
信是他在地府的一位老相识寄来的。当年那人还在鬼门关当个小卒,现在已经是勾魂司的中层了。信上说,这次来的判官杜林,身份很不简单。
李庚年走到茶案前,提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是清风茶馆老板新进的明前龙井,这老板明面上经营茶馆,实际上却是"逍遥阁"的一员。
"师父。"孟东亭端着点心进来,"要不要通知悠然阁的掌柜?"
"不用。"李庚年说,"让他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孟东亭似懂非懂。他还不知道,那位看起来憨厚的掌柜,其实是退隐的仙官,当年在文昌帝君座下供职。
就在这时,一声猫叫从窗外传来。
李庚年神色不变,继续喝茶。但孟东亭注意到,师父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叩击,节奏和之前敲无间门时一模一样。
很快,街角传来算命摊主的叹息声。这是他们的暗号,表示天规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去把那封信拿来。"李庚年说。
"什么信?"
"就在你的案头上,一封写着'拜帖'的信。"
孟东亭这才想起,早上确实收到一封看起来很普通的拜帖。他还纳闷,一般拜帖都是直接送到前台,怎么会出现在自已桌上。
"师父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封信。"他取来拜帖时说。
李庚年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近有故人欲访,烦请告知可有空缺之职。」
"有趣。"他说,"连这种老把戏都用上了。"
孟东亭不解其意。但他知道,只要师父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说明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去醉仙楼订个雅间。"李庚年说,"就要那个面对金陵江的房间。"
"是要见客吗?"
"算是吧。"李庚年说,"顺便让酒楼准备些特色菜,比如......"他想了想,"水晶虾饺。"
孟东亭一愣。这不是醉仙楼的招牌菜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给某个人的暗示。师父的每一个安排,看似随意,实则都暗藏玄机。
果然,当天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醉仙楼:多年未见的东海三太子。他一身儒衣,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走进雅间,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读书人。
"没想到道友也在此处。"三太子看到李庚年,露出一丝笑意。
"巧遇而已。"李庚年说。
两人相对而坐,看似闲话家常,实则暗流涌动。直到一盘水晶虾饺端上来时,三太子才状似随意地说:"听说地府最近有些动静?"
"略有耳闻。"李庚年说,"不过比不得龙宫的热闹。"
三太子神色如常:"道友果然消息灵通。"
"惭愧。"李庚年说,"就是偶尔听些江边摆渡人的闲话罢了。"
那些摆渡人,自然不是普通人。都是他多年来细心安插的眼线。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街上传来。是那个算命的老道士又出摊了。
"时候不早了。"三太子起身,"改日再会。"
李庚年笑着点头。他知道,今晚的交谈,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预演。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而此时,那位神秘的判官杜林,应该已经踏上了来金陵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