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又有一件新鲜事。
当今皇上的舅舅、摄政王的大舅哥,因年纪渐长却始终未能成亲,愁白了老父亲老母亲的头发,摄政王妃为宽慰二老,特意约见京城中有名望、人脉又广的夫人,请他们代为相看与说和,好今早了却父母亲的一桩心头事。
容扶要带皇帝陛下去外地巡视,大约半月不能归,宋清河去到城门处目送他们父子俩离开,依依不舍之后,一扭头让人去娘家走一遭。
才刚走到院子里,一行人听到宋夫人在骂儿子,眼底隐隐升起一股笑意,宋清河快步走到大堂,看到父亲和哥哥都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挨骂,赶忙让身后的随从都散开去,就在附近等着召唤即可。
“娘~怎么忽然动那么大气?是哥哥又惹你生气了?”
见到女儿回来,宋士梁抬起头嘿嘿傻笑,庆幸自已的救星来了。
宋夫人没好气地坐下喝了口茶,牵过女儿的手问她怎么回来了,继而说道:“今儿个早上,王大人家的夫人给我递了帖子,说寻到个好姑娘,因为替父亲守孝耽误了嫁人,原先说好的人家另娶她人,她就耽误到了二十二岁,问我们是否要去相看相看,谁知、谁知这俩货……。”
宋清尧也抬起头冲妹妹嘿嘿傻笑,看着憨得很:“我也没说不去,娘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动了大气。”
“自从沾你妹妹、妹夫的光到了京城,你爹的医馆不能开,他成天往城外转悠,变着法儿地给人看诊,虽然冒昧了些,但好歹有事可做,偶尔救死扶伤也算是积攒功德。你呢!你除了在家躺着生癞疮,再不然就是出去看人家耍杂耍、喝酒赌牌一整天不归家,还干了什么好事?就你这样懒散的样子,哪家姑娘愿意嫁你?”
“娘,哥哥他一直就这样懒惰,不值得动这么大气啊,回头我叫王爷给他扔到衙门里面去,让他去当个小卒,让他每日在城里巡视逛个够,哼。”宋清河赶忙给老母亲拍背安抚,怕她真气着自个儿。
“我让他好好看书,好歹考出点名头来,他拿着书看不到一刻钟就要睡觉,我真是……生了个懒死鬼投胎,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儿子。”
“娘,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从明日起每日至少看书四个时辰。”
不保证还好,一保证,宋夫人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上一次怎么跟我保证的?结果呢?清河啊,我跟你说,这破烂哥哥,你可千万别去管他,也别让王爷管,他懒散不成器无所谓,若是累得你和王爷起了争执,就是把他皮剥了也消不了我的气。”
外头天气渐热,家中下人端着酸梅汤过来,先给屋里人上了几盅,又听宋清河的吩咐,给王府跟着来的随从也安排了地方坐下歇息,顺便喝点酸梅汤解渴开胃。
这是宋夫人在家里闲着没事自已配的方子熬的,很对宋清河的胃口。
她喝了一碗觉着不错,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哥哥,你也起来喝点吧。”
宋清尧刚要起身讨一杯喝,被冷着面孔的老母亲一推,重新蹲回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唉声叹气。
托女儿的福,宋士梁倒是可以坐起来好好喝上一杯,咂巴咂巴味道,也觉得不错,下意识地叫女儿伸出手来,往上搭了个脉,片刻之后换只手,这才赞许地点点头。
“身子恢复得不错,就是天气热脾胃虚了些,是不是胃口不太好?”
“嗯,外地有地方发生水灾,死伤无数,还有很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王爷自从知道这事晚上一直睡不好,今天又带着陛下离京,想要亲自去到那边看望、安抚灾民。我担心王爷和陛下……。”
宋士梁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的天空,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唉,也是辛苦王爷和陛下了,等会儿爹爹写几个食谱,可以健脾胃的,你带回去让府里的厨娘给你做,得把身子养好王爷他们才不会担心你。”
“我都好,就是担心王爷他们。”
宋夫人有些心疼地抱了抱女儿:“王爷平时那样忙,都是你在照顾着,这还好王爷不是个难伺候的,不然,真要担心死我。”
心疼完了女儿,宋夫人看到脚边蹲着的那不成器的儿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给我回去好生沐浴梳洗,明日去跟人家姑娘相看,如果敢怠慢,回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儿子遵命。”
“还有,我给你打听了一下,城里有位先生,学识渊博,正适合教你这样不学无术的,恰好那位先生还愿意收学生,明日与姑娘相看完,你再去先生那边见一见,后日就去跟先生上课。”
“是~。”
“王爷是看在清河和陛下的面子上给了你父亲一个虚爵,还给你封了世子,可你不能成天无所事事丢你妹妹和王爷的脸面,听明白了吗?”
此刻的宋清尧被老母亲骂得面上无光,除了默默叹气什么也干不了。
骂完了儿子,宋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丈夫身上,呵了一声,吓得宋士梁一哆嗦:“从明日起,你儿子什么时候学会勤奋上进,你就什么时候再出门,听到了没?”
宋士梁也只好乖乖认命:“是,听到了~。”
倒不是宋夫人偏心女儿,只是在这城里住了那么久,每每外出行走,听到耳朵里的,除了王爷有多么厉害多么忙,就是自家这个儿子是个走了大运的,靠着妹妹嫁对人一飞冲天,笑他们宋家上不得台面,这让她倍感羞愧。
她不求儿子能做出多么大的功绩,只盼他不能拖了女儿后腿,让女儿、女婿被外人议论。
在娘家吃了饱饱一顿饭,宋清河去看哥哥,大老远看到他躺在凉亭下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怡然自得地拍着腿哼小曲儿,看起来悠闲自在得很,顿时明白了老母亲的愤怒都来自何处。
这货也太会享受了些。
母亲说他偶尔喜欢去外头看人家喝酒赌牌,宋清河怕他看多了忍不住也想加入其中,万一自已也赌上了怕是不太好,就提醒他以后少去,还要从王府派两个人过来盯着他,不许他往乌烟瘴气的地方去。
眼见着妹妹越来越有做王妃的派头,宋清尧想到她昔日还在阡关时的样子,云英未嫁的姑娘满脑子只有学医、治病、救人,终日里咋咋唬唬的,脾气还大得很,谁敢惹她不痛快她都会寻机报复回去,远远不如现在稳重,但远比现在看着活泼可爱。
“老妹儿啊,我发誓我除了懒一些不想看书学习,真没干什么坏事,不用太担心我。”
宋清河眼睛一瞪:“那也不行!像你这样的,来日哪有姑娘愿意嫁你,就算有愿意的多半也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委屈了人家不说,也太造孽了些,这种事情你干得出来我和爹娘也丢不起这个人,哼~。”
宋清尧不服:“既然我是懒汉,那给我找个懒姑娘不就成了吗?这样就不算是委屈人家姑娘了吧。”
“你少来,人家京城里的姑娘哪个不是从小勤奋好学,就算不精通琴棋书画,好歹也有一技之长,你呢,你什么都没有。”
他哼唧一声重新跌回躺椅上:“哎呀~所以我不想成亲,就是不想祸害了人家好姑娘,可是爹娘非要我去跟人家相看,我能怎么办。”
“那你就不能为了新嫂子勤奋一些好歹看起来有点上进心吗?”
宋清尧微微侧过头,拿书挡了另外半边眼睛,眼神里带着揶揄:“听说你自从嫁给了王爷就一直勤奋好学,不仅学着管事理家,就连宫里的事情也能手拿把掐,你婆母太皇太后很是喜欢你呢。”
宋清河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意味,一脚踹在他的椅子腿上,哼笑一声:“是啊,学习这些事情对我来说轻轻松松,不像某些笨蛋,从小就比不过我,切~。”
“哎呀你真烦人,和娘一样烦人。”
有阳光缓慢挪步,渐渐洒落在躺椅边,一阵风起,刮来几张竹叶,宋清尧随手拿起一张竹叶夹在书里,完了扭头对妹妹撒娇:“老妹儿啊,不然你跟娘说说,我成亲的事不急,如今我外甥可是皇帝陛下,以后的皇室后人里都带着我们宋家的血脉,这也算传宗接代了不是,我这边真不必着急。”
看哥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宋清河忍不住嘁了一声,语气里捎带上了几分鄙夷:“你成不了亲,别人只会笑话我有个谁也看不上的哥哥,又笑不到你头上,你当然不着急。”
“嘿呀!谁敢笑你?”
“反正就是有人笑……。”
“敢欺负我妹妹,这还了得,快取我的刀来,待我去为妹妹出口恶气也。”
宋清河被他那夸张的语气逗笑,夫君和儿子一同离京的担忧被冲散不少。
只是,虽然宋清尧哄妹有功,但还是少不了被妹妹一顿打,偏偏宋清河又不是娇滴滴没什么力气的姑娘,直打得他捶胸顿足假装吐了血,试图逃掉第二日的相看,不幸又挨了老母亲的一顿拳头。